[伞修] 无名的歌
收录于伞修only本《伞修四十九像》
过年啦，清点一下库存粮食XD
无名的歌
cp：伞修
by：萧月
初春的H市气候温润。整个城市终于从漫长的冬天里挣扎出来，刚刚下过一场雨，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苏沐秋拢了拢外套，拎着几个购物袋沿路慢慢走。手机的锁屏壁纸被系统换成了默认的节日界面，春分——过不了多久就要夏至，然后白露，又是一冬。他对这座城市实在太过于熟悉，早已失去了新鲜感，以致于待得有点腻。先是上学，毕业后接手一家营销惨淡而濒临倒闭的旧书店。二十几年如一日地穿行在烂熟于心的街道上，日子过得寡淡，像一杯索然无味的白开水。
远远地看到胡同路口的地方围了一群人。苏沐秋不想上前凑热闹，多半是推搡的事故或者什么小商贩的摊子——没意思。他本打算像每一个周末那样，拎着袋子从每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身边擦肩而过，继续自己寡淡的生活；然而当他靠近，却仍然不能免俗地在人堆里停驻下脚步。
是一个年轻人在弹唱，扩音器的声音开得很小，离远了便听不见。
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
一首《约定》被他擅自改了节奏，哼唱得缓慢。木吉他干净的声音流淌在开春渐暖的柔风里，吹起苏沐秋的头发和衣角，仿佛一张温柔的网，把他捕获其中。弹唱的人嗓子并不太好，略微有些沙哑，却仍然跟这首歌搭配得相当合称。
都可认得你——到最后这几个字听得苏沐秋心里都惆怅了起来，忍不住去想这个人究竟在这一句里放进了多少深情。他站在马路对面，和弹唱的人中间隔着一片拥挤的人群，看不到那人的脸，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
傍晚的夕阳落下来。清淡的伴奏终于停了下来，苏沐秋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已经站了两个多小时，膝盖都有些发酸。真是荒谬的一天——他这样想着，转身打算挪开步子，却被人在身后拍住了肩。
“我叫叶修。认识一下？”
叶修对他伸出手。
叶修住的地方离苏沐秋的书店不远，偶尔苏沐秋挪书架一个人搞不定的时候，他也会过来帮手，代价只需要一杯白开水——从他跟苏沐秋最初相识的那天起，他似乎就对于这个年轻老板家的白开水情有独钟。周末人少的时候他也会来坐，霸占一张店里最角落的桌子，拿一支铅笔随意地写着歌，有时候是曲谱，有时候是歌词。晚上收工以后苏沐秋就会坐到他的对面，两个人吃些东西聊几句，话题从一开始局限于音乐和文学，逐渐放宽到无所不谈——苏沐秋发现这个人居然和自己拥有比想象中多很多的共鸣。他们有共同喜欢的书籍和歌手，有共同喜欢的食物和酒，甚至还有一段极其相似的人生经历——年少轻狂的那颗心都是一样的，叶修用筷子胡乱挑着面条说。
不愧是心友。苏沐秋笑。
旧书店的经营仍然颇为惨淡。在这样一个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的年代，选择安静地坐下来读书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就连大书店也开始不择手段地保证能在市场上生存下去，何况是这样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面。
曾经也有顾客强烈建议苏沐秋售卖一批励志指南和心灵鸡汤之类的畅销书，以此来维持书店盈利运转，然而这个提议却被拒绝了。店里账本上的数字让人越发心烦，叶修叼着烟翻着看，不小心溅了个火星上去，燎了一个洞，吞没了几个数字。苏沐秋狠踹他一脚，刚想恐吓叶修要他把账本重新抄一遍，叶修却把烟屁股按灭在水里，背起吉他往门口那张桌子走去，只把一缕白烟抛在苏沐秋的周围。
自那以后叶修弹唱的小摊子就支在了苏沐秋的书店门口。仍然是干净的木吉他，仍然是烟一样不可捉摸的嗓音。来听他歌的人多了，光临旧书店的人也就多起来了，许多人会一边听着歌一边逛逛小店，临走之前带走几本干净的旧书。账本上的数字又逐渐景气起来，甚至有些超过苏沐秋的想象。关门以后叶修靠着收银台抽烟，跟正结算营业额的苏沐秋说，你说你是不是应该给我颁一个最佳劳模奖？
苏沐秋正忙着算钱，没空理他，爱答不理地随便答应了一句是是是给你发，并没注意到叶修把手机揣在袖口里，拍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H市终于入了夏天，开始有聒噪的蝉鸣和晃人眼的阳光。叶修的白开水里加了冰块，在白纸上晕开一片水渍。他的创作遇到了瓶颈期，整个人烦躁得不行。旧书店最里面的座位几乎成了叶修的专属，叶修盯着落地窗外面的一丛野草，铅笔尖在纸上划来划去，却始终在脑子里落不出一句完整的灵感。
苏沐秋分他一杯冰激凌，从他手里抽走了那张纸。似乎是因为想不出来什么而干脆练起了字，字并不好看，却很工整。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哟，沈从文？”
“可不么，堪比情书模板。”
“啧，那家伙可是个老流氓——”苏沐秋拿勺子去蹭叶修碗里不同口味的冰激凌，“见异思迁。”
“好歹从一而终。”叶修也拿起勺子挖对面的吃。
之后的一个周末，书店照开。然而这一天光临书店的人突然增加了很多，叫了苏沐橙来，也还是完全忙不开。叶修抱着他的吉他靠在门口，左手拿着烟，右手偶尔拨弄两下，不时地抬手看看表。
一直到下午两点的时候，叶修的吉他终于响起来了。是一首全然陌生的歌，他从来没在苏沐秋的店里弹过，节奏轻快，倒是他习惯写歌的风格。
我曾于世界路过，走过桥穿过河。
天边云朵那么美，酒也喝过许多。
苏沐秋愣愣地听着这首莫名其妙在这时候响起来的歌。收银台旁边有个女孩子掏出手机来给苏沐秋看，上面显示的赫然是叶修的微博，配了一张苏沐秋认真记账的照片。
还配了一句，祝苏老板生日快乐，下午两点，书店门口，不见不散。
苏沐秋看完微博的时候，叶修刚好唱完最后一句。
“而你人生的路啊，同伴能否带我。”
苏沐秋有种想哭的冲动，上去踹了一脚叶修支着吉他的腿。
“搞这么大排场干嘛……不过是个生日而已啊。”
那场为苏沐秋准备的生日演唱会十分成功。有人拿了相机，拍下全程的视频传到了网上，叶修写的那首无名的歌一时间在网络上声名大噪，苏沐秋的旧书店也在一夜之间变得在当地十分有名，甚至有邻城的人专门坐车过来拜访这里。
也曾经有房地产的经销商来找苏沐秋，问他愿不愿意搬到大一点的地方继续经营，可以提供更加便宜的房租和装修，只要在店里为他们做一些广宣传就可以。这个提议被苏沐秋拒绝掉了，理由是这里有很多回忆，不愿意离开。
晚饭的时候苏沐秋提起这件事，换来的是叶修的沉默。叶修告诉他，有一家唱片公司打算跟自己签了约，打算在第一张专辑出来以后，挖掘自己去S市长期发展。
苏沐秋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然而却只说，你想要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多开心的事情啊。
然而他却听见叶修说，我拒绝了去S市的请求。
我想要的梦想，是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跟你一起留在这儿，我觉得就挺不错的。你不是也推掉了迁址的邀约吗？
两个人从热腾腾的麻辣烫里抬起头来，相视一笑，满眼都是心照不宣。
岁月仍旧静好地流着，像一首无名的歌。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