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 你记得也好
预祝自己十五岁生日快乐！【脸是什么，我不要
其实生日是明天【。
你记得也好
cp：林敬言&张佳乐
by：萧月
青岛临海，气候算是平和，始终一股温温润润的样子，然而免不了总是一片潮湿，闷得人心里难受。屏幕里的冷暗雷呆然地站着，移动攻击练习练到一半，林敬言却只觉得屏幕晃眼睛得很，停了手，也不再继续打下去。
张佳乐坐在林敬言旁边，明显比他更加心不在焉。耳机挂在脖子上，声音开得不算小，林敬言数着百花缭乱一声又一声的枪响，听都听得出来他打空了多少次。就见他越打越烦躁，鼠标越点越不准，最后烦得他一巴掌拍在键盘上，鼠标被震得掉下了桌子，仅凭着一根线吊在桌子边缘无辜地晃来晃去。
张佳乐推开椅子站起来，伸开胳膊去勾林敬言的肩膀：走，陪我吃宵夜。
张佳乐和孙哲平在一起的第一天，林敬言就已经知道了——从头到尾他都知道，从张佳乐不明不白的暗恋，到小心翼翼地试探孙哲平的性取向，偷翻孙哲平的网盘瞧见一个GV压缩包，第一次送花，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打架，第一次没带套子就滚了床——从头到尾，张佳乐都事无巨细地给林敬言讲过一遍，两个人的通话记录堆了好多页，一直聊到手机发烫。林敬言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巨大的张佳乐专属听筒，他觉得如果张佳乐和孙哲平有一天跑去国外结婚了，他一定是他们俩的证婚人，只有自己，才能完整地讲出张佳乐为孙哲平付出的每一个细节。
孙哲平第五赛季离开的时候是一个夜晚。他是战队的队长，要管很多事情，缺席了晚上的训练，张佳乐并不觉得任何意外。只是当他结束了训练的时候，百花经理吞吞吐吐来找他，打算让他从此接替孙哲平当队长。
那傻逼他人呢？
晚上十点的机票，估计现在已经走了。
哦。
张佳乐的反应非常平静，然后当晚他就把孙哲平的电话微信QQ等一切账号全都拉黑了。拉黑了以后他还非常不死心地跑去问林敬言，嘿，孙哲平最近有没有找过你？
林敬言满脑子都是纳闷，你男朋友没事找我干啥？
张佳乐说，谁他妈是我男朋友，我没有这么傻逼的男朋友，翘了晚训跑去签退役协议，还他妈不告诉我，反了他了！
林敬言揉着眉心。方锐从林敬言的床上横着滚过来，谁的电话啊老林？
说来也巧。林敬言和方锐在一起的那天，恰好是孙哲平不辞而别的那天。一年过去了，方锐跟林敬言越发黏黏腻腻，张佳乐一撇嘴干脆也不给林敬言打电话了，自己一个人扛着百花战队从早忙活到晚，美名其曰，用工作把自己堆起来，就没有那么多惆怅的时间了。
只可惜他老是会在冲澡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孙哲平。小乐乐有点不太安分，张佳乐在心里骂了一声草，然后开了凉水，冲得自己一个激灵。躺在床上临睡觉之前他也偶尔念叨一下林敬言——林敬言现在正干嘛呢？
他也知道有很多东西羡慕不来，比如他羡慕叶秋坐拥三个冠军，羡慕周泽楷年轻有为技术牛逼，又比如羡慕林敬言跟方锐如胶似漆。只不过拥有过总比没有强，他想，以后孙哲平要是敢骗小姑娘结婚，他就敢跑去告诉妹子，孙哲平右边屁股上有一片浅色的小疤，是我挠的，你看着办。后来有一天客场对呼啸，出了比赛场一行三人去吃夜宵，张佳乐顶着一个大灯泡跟老林讲起这个，林敬言嗤他一声。
张佳乐愤恨地咬碎嘴里的小馄饨，没准他偷摸跑回家就是结婚去了呢？
林敬言往方锐碗里夹了一筷子凉拌鸡肉丝，张佳乐啊，你一天就不能想点好，孙哲平是那种人吗？
张佳乐一脸认真，我跟你说，就孙哲平这样心狠手辣的，什么事他都干得出。
林敬言也不知道为什么张佳乐这思维跳跃得如此之快，百花式脑洞简直堪比魔术师打法，给我一个张佳乐，我就能在脑子里爆炸出一个新宇宙。他想张佳乐这脑洞用来打比赛简直浪费了，应该去搞科研啊，世界的科研前沿就缺这种想法不被常理束缚的人才——只不过这番吐槽他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他也是挺心疼张佳乐。两年以来孙哲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张佳乐的黑名单里，张佳乐偶尔把他放出来看看，然后再塞回去——只是翻出来看的频率越来越少了。他还在生孙哲平的气，但是孙哲平这三个字，已经在他的世界里，一点一点的，都被磨没了。
张佳乐还是喜欢在每周日晚上给林敬言打电话。林敬言听他讲着，关于孙哲平的东西越来越少，然后不记得从哪一个时间点开始，就完全没有孙哲平什么事了。林敬言才刚放下心来，就听张佳乐扔来一个重磅炸弹：我退役了。
林敬言才发现，大半个联盟，除了韩文清以外，谁来了全都得叫自己一声前辈。左手拉着张佳乐，右手抱着方锐，三个人在南京下雪的街道上嘻嘻哈哈的时候林敬言从来就没觉得自己老过，他总是习惯了告诉自己，你看啊，张佳乐还在呢？但是现在张佳乐一走，林敬言就顿时觉得自己老下去了。鼠标一甩，方锐从对面的显示器上探个脑袋出来，嘿老林，干嘛呢你，打偏这么多？
林敬言叹一口气，他说，方锐，我也想退役了。
方锐瞪圆一双眼睛，不是吧老林，张佳乐心灰意冷你也追随他而去？这友情深厚得有点大无畏过头了啊。
但是林敬言的状态还是不可避免的飞速开始下滑了。
没有一个人，把他的状态下滑和张佳乐的退役联想在一起。所有的电竞评论都说是林敬言的年龄问题，是呼啸的整体配合问题，把韩文清和林敬言放在一起相提并论，所有人一拥而上采访林敬言的时候，全都在问他你还打算再打多久，却没有人问过林敬言，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你状态的突然滑坡。
方锐看起来有些闷。他知道林敬言要在呼啸留不了多久了。
或者说，要在他身边留不了多久了。
林敬言转会去霸图的那天，方锐和他吵了一架。
准确地说，是方锐单方面的发泄。方锐说林敬言心里已经没有呼啸了。林敬言正巧也在气头上，当着方锐的面给韩文清打电话，同意加入霸图。
第二天林敬言拖着行李箱默默地站在呼啸的走廊里，方锐跑出来拦在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拉黑了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
林敬言苦笑，这怎么所有的分手场面都如出一辙呢？
天底下有那么多故事每天在上演，好的结局都是相似的，而坏的结局也坏得雷同。林敬言坐在飞往青岛的飞机上这样想着。
晚上张佳乐抱着枕头溜进了林敬言的房间。
许久不见，张佳乐比电视上看到的样子要瘦一些。手腕上一块骨头突出来，很明显。张佳乐抱着枕头盘腿坐在林敬言的床上，张张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挤出三个字，林敬言。
林敬言笑，吃不吃夜宵？然后扔过去一袋卤汁牛肉。张佳乐又把袋子扔回去，我刷完牙了，你吃。林敬言听他讲退役这一年遇到的事情，张佳乐说我碰见叶秋了，他想找我一起组战队，我没去。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他才想起来问林敬言，你和方锐怎么样了？
林敬言苦笑，他把我拉黑了。
张佳乐脱口而出一句我靠，然后就是目瞪口呆。不是，你跟方锐不是挺粘糊的吗？对了，你这状态怎么下滑得这么快，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因为你全明星周末输给唐昊了，然后方锐心里别扭？
林敬言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佳乐这问题。我总不能说是因为你退了我才发现我自己原来已经打不动了？张佳乐要是听了这话还不得把自己咬死。总之顾左右而言他，讲了一大堆方锐的事，末了张佳乐问他，那你还想跟方锐和好吗？
林敬言说，当然想啊，怎么不想。
张佳乐把自己的手机扔过来：说真的，你给方锐打个电话吧。你不联系他，他肯定难受。
林敬言挺诧异的：方锐都拉黑我了啊，他怎么可能希望接到我电话？
张佳乐一个枕头就砸林敬言脸上了。你他妈在这装什么直男呢，这个傻逼思维？快去打，少废话。
方锐突然接到张佳乐的电话，给他吓一跳。然后想起来大概是林敬言跟张佳乐借手机打的，于是恨恨地挂掉。林敬言再打，方锐再挂，后来索性连着张佳乐一块扔进黑名单。一片诈骗推销电话中间，张佳乐和林敬言的名字遥遥相望，实在是一件让人郁闷的事情。
等林敬言握着张佳乐还剩4%电量的手机回屋的时候，他发现张佳乐已经睡着了，躺在他的床上，蜷着身子，抱着枕头，姿势窝囊。林敬言打算把被子给他盖上，然后去张佳乐那边睡。结果一折腾就把张佳乐折腾醒了，他也没醒透，迷迷糊糊的，拉着林敬言说，一起过来睡吧。
林敬言觉得挺尴尬的，那边才刚给方锐打过电话，这边就要跟张佳乐躺在一起睡，他觉得自己真是罪恶。更罪恶的是张佳乐伸着胳膊就抱过来了，那姿势跟方锐睡觉前抱过来的样子是一样的——林敬言真要怀疑全天下的人是不是活得都是一个德行。
林敬言背对着张佳乐。床不算大，俩大男人也不算小，张佳乐从后面贴着林敬言，林敬言一动都不敢动，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掉床底下去了。
张佳乐说，林敬言，你比孙哲平瘦多了，都没有肌肉。
林敬言鼻子里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你也比方锐瘦。
你比孙哲平会照顾人，这点我喜欢。你看你好歹还去找方锐，孙哲平哪儿找过我啊？
我跟你说，你可比孙哲平靠谱多了。
你也比孙哲平矮多了……
林敬言听见最后这话就不乐意了，翻了个身转过来看见张佳乐目光炯炯一脸无辜，眼睛睁大了倒也几分真诚。林敬言伸手去遮张佳乐的眼睛，别瞪了，再瞪你也瞪不成方锐那样，赶快睡。
张佳乐说，我睡不着，我想孙哲平。
林敬言搂住他。你把我当孙哲平，快睡。
张佳乐埋在林敬言怀里，小声说，你比他矮，短腿林。给林敬言气了一跟头，正想说你特么别睡了来决一死战，就觉得胸口一片睡衣沾了点什么，温温热热的。
第二天林敬言起来的时候，张佳乐正洗脸，顶着两个大肿眼泡跟林敬言打招呼，大言不惭地就挤了他的洗面奶用。林敬言挥手，洗吧你洗吧，然后脱了睡衣开始换衣服。正换着，张佳乐甩着脸上的水出来了，看见穿着平角内裤在柜子里找裤子的林敬言，愣了一下。
林敬言这边尴尬得要死，没好气地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老盯着我屁股。张佳乐哦了一嗓子，状况外似的说了一句，老林你这条内裤跟孙哲平的风格好像啊。
林敬言被他彻底搞毛了，揉了手边一坨睡衣就向张佳乐扔了过去，你特么盯着我屁股想孙哲平，你是不有病！
张佳乐自知理亏，挠了挠头发，才想起来自己找林敬言什么事。林敬言系着裤带，听张佳乐要梳子，只能摇摇头说我不用那玩意。张佳乐大感意外，你不用梳子？林敬言说，吹头发的时候拿手抓一抓就行了，要什么梳子。
张佳乐揪着自己辫子角一小绺头发说，打结了。
张佳乐是最后一个进训练室的，踩着铃声叼着包子，手里还拎了把梳子，走过来就挨着林敬言坐下了。林敬言问他，怎么了，还没梳开呢你？
张佳乐叼着包子摇头。包子掉下来一滴油，林敬言赶快扯纸巾替他接住。接完了他才反应过来，在呼啸他是方锐的保姆，怎么来霸图了就变成张佳乐的保姆了呢，这保姆属性怎么摘不掉了呢？
张佳乐揪着自己头发梢打结的一撮，有点难过。林敬言说，你剪了吧。这么长的头发留着多难受。
张佳乐说，呸，留了这么多年能是说剪就剪的吗？
过了不久，网游抢boss的形式越发严峻，张佳乐在网游里碰见了孙哲平。
义斩天下的孙哲平。
结果张佳乐第二天就把头发给剪了。
林敬言目瞪口呆地看着张佳乐一头清爽小短毛出现在训练室。韩文清拍他肩膀，哟，不错，这回看着爷们多了。张佳乐没说话，只是坐下，训练，一整天一句话都没说。
林敬言又借了韩文清的电话给方锐打。
方锐敢拉黑张佳乐，却不敢拉黑韩文清啊。接起来发现是林敬言，顿时一个大写的不乐意。要说林敬言耐心排第二，全联盟没人敢说第一，就连喻文州都不敢比。林敬言听出来方锐不乐意，就绕着话题跟他聊，慢慢哄，答应等霸图对呼啸的时候带他去吃好吃的，嗯，欠你两个么么哒，好好好，还你十个都行。
方锐爱闹腾，但他也是有分寸的人。林敬言拿温润的态度回应着他，他也就消气了，不闹腾了。
林敬言说，哎方锐你知道嘛，张佳乐把头发剪了。
方锐大喊哎哟卧槽快给我偷拍照片来看。
林敬言挂了电话领命而去。结果一拉开门看见张佳乐靠着墙站着，低着脑袋。林敬言问他你怎么了这是？结果张佳乐扑上来就把林敬言抱住了，特紧。林敬言趴他耳边说一句，走廊有监控啊。张佳乐没理，还是树袋熊似的抱着。
林敬言腾出手拍拍他后背，像幼儿园老师安抚小朋友似的。
抱了半天就听张佳乐憋出一句话来，短腿林，你还没我高呢。林敬言一见他又拿身高说事，气就不打一处来。然后又听见张佳乐说，林敬言，好好对方锐，那小孩单纯。顿了一下，又说，不像我。
林敬言被他这前后反转好几回的话弄得头昏脑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想问，张佳乐推开他就走了，给林敬言搞得大脑死机。
后来霸图对上义斩，张佳乐出战。林敬言问他，你确定不会影响比赛？
张佳乐的小辫子已经重新留起来了，潇洒地在肩膀上一甩：真正的男人是勇于面对一切的。
怀念有什么用呢？如今的这个孙哲平，他早就已经不熟悉了。当年一起笑过一起疯过，大雨里同打一把雨伞，深冬里挤过一张床，温暖地亲吻过他的那个孙哲平早就已经消失了。如今这个孙哲平，仍然狂傲，仍然温柔，可是二十岁的年轻时光，永远都只有一次，就像他迷恋林敬言的这个二十六岁一样，不会重来。
人生太长，总是要往前走，只可惜林敬言直到退役，张佳乐都没有再拥抱过他一次。
临走之前他最后去训练室转了一圈。训练室没有人。
林敬言叹一口气，将目光从自己和张佳乐两个并排的位置上移开。他没有再笑了，或者说，张佳乐和方锐都没有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着实用不着勉强自己再继续笑下去。有风从训练室的窗口吹进来，扬起浅白的窗帘，鼓起来的弧度像一只巨大的飞鸟。张佳乐放在桌上的记事本被风翻开了好几页，哗啦啦地响。林敬言替他合上压好，却偶然瞥见涂画得乱七八糟的走位规划图中间，有一行铅笔写的字，字迹潦草而浅淡，几不可寻。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而青岛的这一场夏天，只剩下无尽的海风。
——Fin——
*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出自徐志摩《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