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月明

一个浪荡的薄情人,爱得不深,睡得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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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高] 片羽

设定:绿间 - 外科医生,高尾 - 继承家族产业,目前在寺院做住持

 



片羽 


原作:黒子のバスケ

cp:绿高

by:萧月





Motion 00


「我回来了。」


下班后的绿间真太郎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尘不染的房间。

整洁,但空旷。

他也不知道那句「我回来了」到底是说给屋里凝结的空气还是只说给自己。太阳爬过窗角屋檐一天天东升西落,光阴按照既定的轨迹在日历上爬行然后消失无踪。

现在的日子明明很让人满意的。

入住一个很吵但是每个人都很善良的公寓。每天早上冲完热水澡听晨间占卜,带好今天的幸运物。先系右脚的鞋带,用右手戴上眼镜。下班之后和一群人窝在客厅打牌或者看电视,有时候也独自一人练练钢琴。

已经完美的尽人事,理应是可以静待天命的嘉赏,只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甚至在外科手术的空隙间阅读了几本有关心脏的医疗书籍,企图自我医治这种别扭的违和感,可惜这种期望注定要落空。

因为世上不可能会有任何一本医书能教给他如何让寂寞痊愈,可惜他并不承认这种感情叫寂寞。




Motion 01


已经是初秋,枝上已经开始有叶子被不断来袭的冷气流抽干所有生机然后寂寞地死去。早上六点钟的天空尚未全亮,绿间惯例地想要出门取报纸,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只穿着睡衣踏进了铺着落叶的前廊。

自己的朝日新闻和星座日刊。赤司的棋坛快讯。紫原的零食优惠券。高尾没有订东西的习惯。他按照不同收件人的名字将一摞东西分开放好,清点手里纸张的时候他碰到了异于报刊的触感。他以为是报纸里常常夹有的小广告,但是无论从形状还是质感都说不过去。他站在院子里把那封湖绿色的信从报刊的间隙抽出来。


是女孩子可爱的圆体笔迹,封面上写着高尾和成,还用铅笔仔细地画了一个可爱的卡通人物,那眉眼那笑意怎么看都是高尾那家伙。


「想不到还会有人暗恋这家伙啊。」

「不对不对,也许这不是情书,只是请求帮忙的信罢了。」

「也不对。他那种性格明明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拼命想要用谎言说服自己却又被自己快速拆穿。绿间那一瞬间突然开始讨厌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理解和推理能力。

他拖沓着脚步回到公寓里。叶子在脚下破碎发出哭泣一样的呻吟。


回到屋里赤司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正在试图用剪刀叫醒抱着枕头流口水的紫原。绿间把他们的报刊留在了赤司的咖啡杯旁边,转身上楼想敲开高尾的门,告诉他有信件。

只是脚步伫停在门口,手做好了敲门的姿势却半天都没有敲下去。


「我……为什么要犹豫呢。」


因为刚起床。

因为外面太冷。

因为还没看晨间占卜。


绿间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万种不着边际的理由,而后闭上眼摇了摇头。

这种理由,连欺骗自己都说不过去。

这样想着的时候高尾已经睡眼惺忪地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的绿间,反而把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什么嘛,是小真啊……有事吗?」

「早上有要主持的法事吧。别迟到了。」


说着绿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报纸摊在桌面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着痕迹地把那信封藏在报纸里带了回来。

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他认真地盯着晨间占卜的画面,试图从中找到正确的答案。

巨蟹座今天的幸运物是羽毛,轻盈的羽毛可以带走任何身边的坏运气。

电视上解说星座的女主播无论从笑容还是声音上看都很完美。绿间伸手把一片净白的羽毛装进口袋,盯着荧幕的眼睛微微恍神。

微不可察的叹息声湮没在房间里。空气依旧静止一般沉默,一如他和他之前所走过的无数个平淡朝夕。




Motion 02


绿间工作的医院和高尾所在的祭祠相距并不很远。

绿间的工作是和他自己本人一样规则的早八晚五,而高尾的时间就不一定了,没有法事的时候他能卷着被子睡到中午,有事情的时候忙通宵也是有可能的。只是绿间绝不会纵容他这种不规律的生活作风,出门之前是一定会把他揪出来充当脚夫的,并且给这种行径美名其曰“高尾的特别晨练”。

高尾的交通工具是一辆板车。这种古董一样的东西被隔壁的黄濑嘲笑过无数次,在这个时髦小模特的眼里,板车这种东西日复一日地行驶在路上,就像有电灯的公寓晚上非要点着煤油灯看电视一样稀奇。

只是高尾和绿间两个人却对这种代步工具乐此不疲,甚至约定只要一起出门的话,就用猜拳的方式来决定谁当苦力。往往是高尾败在绿间所谓的“尽人事”之下,竟然也不抱怨,依旧是乐呵呵地骑上车载着绿间渐行渐远。


早上绿间出门取信件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了今天会是一个冷天。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推开门竟然看到外面开始下雪,虽然只是浅薄的一点点也让他们感到很惊讶。

按照常理而言,东京是不会这么早就开始下雪的。


天气是灰蒙蒙的颜色,一眼看上去就给人冷漠的印象。丝毫没有任何改变的日常,高尾在前面蹬着板车,绿间安静地坐在后面。

高尾并不像自己那样高大,仅仅拥有普通青年的身高,穿着厚外套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有些瘦弱。看着奋力蹬车那人的黑色发丝迎着风掀起来,绿间再一次想到了早上那封被自己下意识隐匿起来的情书,别扭的情绪翻上来,给心情折腾得毛毛糙糙的。


伸手接了接落下的雪花,手的温度太高以至于绿间只接到几粒微弱的泪珠一样的小水滴。


黄濑曾经嘲笑绿间说是不是和青峰的出生错了月份,有时候他这样吹毛求疵的行为简直就是个典型的处女座。现在他又一次发挥出了自己非巨蟹座特质的牛角尖功力,一直注视着心里空缺的一小块,那一小块在他的眼里已经不断放大一直放大成了整个世界一样的缺口。


就像一个黑洞,正在把他吞食。


他想,那应该是高尾制造出的黑洞了。

真厉害啊,竟然可以迷惑到他。




Motion 03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和高尾分别,独自行走在医院的长廊里。有护士端着消毒盘行色匆匆地擦肩而过,稀释过的次氯酸钠溶液混合着酒精的味道裹挟在走路带起的风里,猛地对着胸腔扑过来,强烈的刺激让绿间不免微微晕眩。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和公寓房间一样一尘不染的环境,就连空气也是相同的、引不起任何回应的大片沉默。打开电脑看了一会无关紧要的即时新闻,绿间百无聊赖地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花越落越多,直到铺亮了目光能及的所有屋顶和枝桠。

直到街上已经很少能看见行人。


直到电脑新闻页面的主播努力装出一副焦虑的声线,播报说江户町三丁目发生车祸,一人当场死亡一人重伤,只是那声音无论如何都让人感觉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

直到他听见走廊里开始有纷杂的脚步声和吵闹声,那是接待急诊病患的前兆。

直到桌上的内线电话突兀响起,电波另一端的急诊科主任几乎是用吼叫的语气,绿间君,准备出手术,3号急诊室车祸患者。


绿间真太郎一直是这家医院名誉颇好的医师。自从来到这家医院任职并成为主刀医师,手术的成功率让其他同行们望尘莫及。可能是和骨子里力求完美的性格有关系——而当这种性格加着于一位医师身上的时候,便是对于患者的极大恩赐。

急诊科主任也深谙这一点。

所以当他接收到这样一位车祸的重伤病患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拨了内线电话给绿间。


如果由绿间来主刀的话,抢救的成功率会比较大一些吧。年过五十的中谷主任这样想着。


换手术服的空当,护士们已经做好了消毒之类的大部分准备。绿间匆匆阅读着开具的临时诊断,两处实质脏器破裂,看起来应该是个比较棘手的伤势,不过只要自己稍微麻利一点的话还是有希望活下来的——

这样想着穿过手术室内遮掩光线的布帘。


绿间大学毕业之后就来到这儿当实习医生,从打下手一直到正式主刀再到现在成为整个医院外科任务的依赖,少说也已经有三五年待在手术室里的经历。

什么场面他都见过,有血流成河染红了一路轨迹的,有全身粉碎骨折到无法固定的,有体无完肤触目惊心的,但是在手术的时候他总是冷静干脆,从不怯场。


可是这一次他无比地想要逃离。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希望欺骗自己说这只是一场幻象,可是反射而来的光击打在视网膜上,那成像偏偏不肯给他任何宽心的余地。


紧闭的眼睛。

染血的面颊。

已经无法自主起伏的呼吸。

黑色的发丝沾了流下的血,沉重地贴在脸侧。


以及与高尾和成拥有相同棱角的脸。




Motion 04


身侧的护士忙前忙后地准备着,守着监测设备,不敢怠慢地关注着各项生命体征。

呼吸机的面罩随着设置好的气压交换频率,出现浅浅的水雾然后又消失,绿间的心也开始不安分地悠悠悬起,随同面罩上出现的水汽一同起起落落。

止血清创一类的事情护士们已经做过。手指隔着消毒手套触碰到因伤情而发烫的皮肤,感受得到温热的血液在指尖之下流动。


谁能想过一个小时之前,他还能笑,还能闹,还是阳光一样的鲜活生动。


绿间叹了一口气,从盘子上拿起手术刀。

然而在切下去的时候手却一直控制不住地发抖。刀尖点准了位置却硬是不忍心切下去,那种感觉好像是回到了大学的解剖课堂上,面对着躺在解剖台上用水汪汪大眼睛哀伤看着他的一只兔子第一次握紧手术刀。


那只兔子最后死掉了。


绿间永远都不能忘掉从兔子的大动脉里喷溅而出的血液,洒了他满手都是鲜红的颜色,暖烘烘的,拥有着接触一次就再也忘不掉的温度。


来自生命终结前的温度。

然后双手瞬间就冰凉下去。


绿间无法确定面前的这个人,是否和那只注定要死的兔子拥有相同结局。


腹腔里积了大量流灌于此的血液。

这些血液原本都是有它应该返回的途径的,从心脏迸发,流过肺部流过腹腔,流过笑起来微微泛红的两颊,流过冬天不停呵着气试图暖起来的指尖,最后流回温暖的心房,忙忙碌碌的红细胞带着交换纯氧沉浮一个又一个的一百二十天。

可是啊,他们现在全都迷路了,找不到回到心口去的归程。


绿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咬咬牙努力集中视线,却发现无论如何思维都会控制不住地涣散。


错的是他啊。

明明从天气预报里得知这场雪会越下越大的,可是没有阻止高尾继续用板车代步的行为。

道路又湿又滑,是车祸的高发季节。


不该放任他一个人走的。


绿间的思维越来越乱,直到旁边的护士低声提醒,这才发现自己给肠线打了滑结。


上大学的时候他曾经也犯过类似的错误。

因为课本上的东西对于绿间而言实在太容易,他索性就自学新的课程。只是他超前阅读到的东西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于是在一次自以为是的缝合练习中打了个滑结,反射神经下意识地一挣扎,线结就开了。


两只手的用力不均衡导致结扎线结易滑脱。

他到现在都铭记着老师走过来时,说的这句不咸不淡的话。




Motion 05


在那一瞬间绿间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拥有傲人技术的主刀医师。他更像是一个回到19岁还在读大学的少年,心里拴着的那份紧张不亚于第一次拿起手术刀触碰鲜活的生命。他不是如今冷静的青年医生,而是一个情感丰富的普通人,面对生命存有最原始的敬畏,在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候,也会焦虑,慌张,甚至感到胸口揪起来一样的悲伤。

他发现,面对着那张脸,他再也找不回一贯的冷静自持。

透过口罩传来的淡淡血腥味道,让他几乎没办法支撑住自己。


请别这样。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几年来他救活的病患不下百个,甚至有比这更严重的伤情也能轻松应对。


他对自己说,我相信你。

而旁边的护士发出轻声的惊呼。


心率增快。

脉压开始减弱。


他想他已经在这场手术里犯了太多的错。


国中的时候绿间曾经是校篮球队的一员。一年级的时候他被安排在替补席上看学长们的比赛,眼看着负责得分后卫位置的学长投了10个三分球却始终落空,直到作为控球后卫的队长不再将球传给他,并且指派绿间代替那位学长上场。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了学长眼睛里的崩溃和不安。后来才知道,对手是那位学长的前女友就读的学校。

那场比赛结束之后,队长说,做重要的事情时,请不要夹杂自己的感情进去。

绿间牢牢记下了这一教诲。他认为这是比篮球技术更重要的话语,是这位队长多年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并且把它沿用到了生活里。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就不能保持冷静。


明明每天都很平静地度过的。

果然任何事情一扯上关系亲近的人,心就会乱,想法就会跟着变。


名誉最好的绿间医师,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也会笑也会哭,也会想着那张高尾的脸而在手术里慌了手脚。教诲是教诲,可是有关感情的教诲,也许国中可以坚守,大学可以坚守,上班之后也可以坚守,但是一直到现在,面临着一个在生命里注定扮演重要角色的人的生命逝去之时,如果说丝毫不动摇,怎么可能。

他看着呼吸面罩上的水雾浅薄,就像轻薄的羽毛,飘飘悠悠地旋转了整个世界。

像羽毛一样轻的生命,就算他伸出手去挽留,还能否抓得住呢。




Motion 06


血压检测仪发出的警报声划破了整个手术室的安静。


舒张压55mmHg。

随后收缩压也降到了80mmHg。


跟班手术的一干护士们开始有些慌神。

此时距离手术开始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手术室里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绿间觉得双腿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

艰难地开口发号施令,采取一系列紧急措施稳定血压和维持心率。


那一瞬间他想,会不会有一个时刻,他自己也会因为什么意外而死去,然后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任凭医师和死神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战之场。


绿间第一次主刀失败的对象是一位年轻的男大学生, 因为从高处摔下来,伤势太严重,在手术台上死掉了。


摘掉手套走出来的时候,他平静地向外面聚集着的人群宣布了死亡的消息。手术室的门口一向不缺眼泪,几乎所有人都在瞬间崩溃泪水,只有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冷静地深呼吸,然后转身离开,没有掉一滴眼泪。

隔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女孩子跳楼身亡的消息。

如果那个给高尾写情书的女孩子得知这样的消息,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会不会和报纸上的女孩子一样激动呢。

轻如鸿毛的牵绊竟然可以压垮一个人的整个世界,绿间想,那么如果高尾真的死掉了,那么他该怎么办。


大概再也不会想进这间手术室了吧。


他仿佛听见耳边有人轻轻对他说话。


谢谢你。

一直以来,谢谢你。


声音很轻很轻,幻象一样。却足以让他发狂。


腹腔是一片鲜红色,手指接触着37℃来自生命的温度。

可是说不定哪个时候就要渐渐冰凉下去,和酿成这场事故的雪花一样冰凉,不给人任何感情回转的余地。

额角开始沁出细密的汗水,眼镜上也沾了些轻薄的雾气,和呼吸罩上的雾气一样随着呼吸明明灭灭。

然后他听到来自心率监测仪的尖锐声音。

荧幕上显示的心电图像没有起伏。


绿间几乎用尽了所能想到的、适合用在这里的救治措施,只可惜依旧没能拉回渐行渐远的灵魂。护士们开始奔波起来,给这场失败的手术续上一个完结的尾巴。


他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手术室,冲到消毒洗手池前一把拉下口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沾满氯己定乙醇的沉重空气。

鼻腔终于接触到冰凉空气的时候酸酸的,搞得绿间有一点想哭。就像一条在岸上晒到接近要窒息的鱼,突然有了一个回到水里面的契机一样,就算是并不纯净的空气也代表了对生命的救赎。

他趴在水池台的边缘,有水爬过来濡湿了手术服的袖子,被体温加热后生成黏哒哒的奇怪触觉。他没有抬头,闭紧了眼睛,手套上凝固的血液结成硬硬的形状,让他光是想想就快要呕吐出来了。

绿间把面前的水笼头拧大,哗啦啦的水在瓷砖上击溅而起,打湿了他头顶垂下的一缕额发。狠狠地把血渍斑驳的手套扯下来摔进杂物桶里,他的眼泪终于随着理智一同突破最后的防线。




Motion 07


他想起搬到公寓之后的一个新年,高尾的祠庙人流量颇大,于是那家伙两天都没回家。

由于太过担心,所以特地前去看望,混杂在人群里看着一身传统和服的高尾带领一干人等念诵着祈福经篇,嗓子是微微哑着的。

回家之后他给高尾泡了甘草茶。


高尾一脸感动地说,小真小真,你看见我了吧。

绿间扭过头抵赖。

高尾说,你那一头绿色的头发那么扎眼,我怎么可能看不见你。

事实上那天绿间有戴帽子掩饰的。


绿间在潜意识里并不想承认,高尾的目光跨越过众多人,还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是需要多在意才能做到这样仔细。


他想起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高尾总是一脸盎然的笑意,说着小真小真怎样怎样。他曾经对这个太过亲近的称谓稍微有些反感,但是劝诫过几次之后无效,他也就没再管。


事实上他还是颇为希望高尾能够一直这样称呼自己的。

小真。


到后来听他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甚至有隐隐的自豪感。

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如此亲近地接纳他,这几个简单的音节好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就算是站在手术台前的紧张时光,只要想想还有那么一个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人,心就会顿时宽慰不少。


绿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才算爱情。

他只是把这种情感单纯地归结成信任。


只是如果只是合租室友之间的信任,未免太过强烈。

强烈到让他想要哭泣,想要狠狠地捏碎命运逆转时间。


回到还能面对面的站在一起的时候。


绿间痛恨这样的自己,之前明明更严重的生命都可以力挽狂澜,这一次却只是因为看到了一张忘不掉的脸而偏偏无力回天。

他第一次对星座运势产生了怀疑,所谓轻飘飘可以带走厄运之物,他谨记教诲带在了身上,然而带走的却是生命吗。

还是换个角度来说,高尾是他生命中必经的磨难吗。


他记得高尾追在他身后兴致勃勃地喊小真小真的样子,脸颊是激动的绯红色。

他记得有一次因为要准备一次医学会议而通宵看书的时候,高尾在他桌子上放的年糕小豆汤。

他记得东京去年的流星雨在12月份的夜里,很冷的天气,他在家里无聊地浏览网页的时候高尾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边是户外特有的嘈杂,他听见高尾说,小真外面有流星雨哦,不打算下来看一看吗。

那么,如果等一下看到滑过的流星的话,许个什么愿望好呢。


干脆就许一个在死掉之前一直能待在小真身边的愿望吧。


一个个场景如同电影回放般历历在目,闭上眼仿佛就能描绘出高尾脸颊的轮廓,那是朝夕相处之间最熟悉不过的模样。

然后这个模样叠加上了血迹。

两只手的用力不均衡导致结扎线结易滑脱,绿间的解剖学老师这样说。

绿间想,如果他自己和高尾之间真的存在一根看不见的线的话,是不是也是因为两个人的牵系不均衡才导致滑脱呢。


人在被幸福包围的时候,往往不会意识到那是幸福。


他想如果时光可以允许他重新来一次。

可是时光不会倒流。




Motion 08


急诊科的中谷主任拍了拍绿间的肩。

并没有安慰或者批评,因为这个拥有30年工作经验的人深知绿间的性格,并且给予他最大限度的纵容。

“即使对于渡边先生的死亡我感到很遗憾,我还是希望绿间君你能振作起来。”


渡边?

名字是渡边?


绿间拿过桌上的死亡证明书。

渡边阳一,因脏器严重破裂抢救无效死亡。


那一瞬间他不能更感谢带在身上的幸运物。

他推了推眼镜,心里竟然生出一股恼火。生的是自己的气,他很生气自己竟然因为一张相似的脸便在手术中大乱阵脚。


这不应该是一位医生应该有的行为。

不过好在——上天赐给他了一个再好不过的礼物。

他飞快地把中谷主任晾在身后离开。

中谷主任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只是也奈何不了他。

罢了,总之每天他都有三次任性的机会嘛——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怎么性格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绿间冲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听见微微的振动声。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五点,他打开柜子从外套里拿出手机,上面有一条刚发来的新简讯。


高尾和成。

“已经下班了吗,要不要顺路去医院给你带些吃的?”


他想都没想就回拨了电话过去。


“喂喂,怎么啦小真?”

对面的声音压得有点低,却依然轻快,衬在一个安静的背景里。绿间听见电话另一端的声带振动透过电磁波传送在耳边,正在纳闷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了敲然后推开。


他看见高尾就站在面前。

他听见高尾的声音说,小真,怎么啦。

那是只说给他的唯一的声音。


明明平时早就听腻了这样的聒噪,甚至有些想抱怨这个总是惦记着自己、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一样的人。只是这样的欢快声音在现在看来不能更悦耳,绿间甚至觉得,今天简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幸福得如同新生命的开始。


绿间无视掉高尾的发问,径直走上前去拥抱住他,能感觉得到高尾的惊讶和措手不及,然后伸出手回抱住他。高尾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37度的,带着生命的温度。

绿间想,这种大起大落的心理体验,还是永远都不要有下一次比较好。


“要一起回去吗?”

“嗯,路上要小心……注意车辆,路滑就别骑板车回去了,坐巴士。”

“啊咧?小真怎么突然这样说?”

“……你记着就是了!”


回到家里之后他把自己锁进了房间。桌上那封湖绿色的信封提醒了他十个小时之前自己的纠结,然而在经历过一整天的压力之后他反而觉得释然。

那能怎么样,只要我们还能再见面。

只要我还能看到你的脸。

还希望今后能一起出门,然后用占尽天命优势的猜拳胁迫你在前面蹬车。

希望下一次东京能观测到流星雨的时候一起去看。


只要有你在,只要你还在。

整个生命才会变得有意义。


回过神来绿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下意识的状态下,拆开了那封湖绿色的信。

信并不长。




Motion End


小真。

喜欢你哟。


我终于鼓起勇气对你说这句话啦……不知道你看到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呢?






——Fin——



后记:

给《黑子的公寓》绿高部分漫画写的脚本,之前发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屏蔽了,修改之后丢了几段,就重新发一遍吧。

两年前写的东西了……原来那时候我的文风是这样的啊。好怀念当年纯洁青涩的我啊【。

才两年,我怎么就变成老流氓了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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