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月明

一个浪荡的薄情人,爱得不深,睡得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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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觞恭] 晚来天欲雪

是个坑,慢慢填,最后总会填上的

最近比较忙可能填得慢,见谅。




晚来天欲雪

 

原作:古剑奇谭

cp:觞恭

by:萧月

 

 

 

一.

 

尹千觞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令他有一种重新踏在幽都土地上的错觉。他在这片黑暗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要死了,明明周围应该是焚寂燃起的灼烫的烈火,可他只觉得蚀骨地冷,从脚趾尖开始,一直向上蔓延。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远方似乎有脚步声传来,挟一盏灯火带他走出这片黑暗。等到眼前有灰蒙蒙的亮光了,他才发现那不是脚步声,而是雪花落地的声音。细碎但又确切,让他禁不住想起年幼之时依偎在父母怀里,听着夜半时分忘川那一片悠悠的流水声。千觞莫名其妙地便觉得十分安心,于是重新又沉沉睡去将视线归拢一片沉寂。

 

 

再度醒转,依旧是细细碎碎的雪声。

——不,不是雪声。

是脚步声。

 

这脚步声他曾经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脚步声乱七八糟地踱进来,于是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过去,想知道是自己的哪一位故人。

这一看他几乎要吓掉半个魂,这小厮竟然正是他曾经亲手杀过的元勿,一身青玉坛的弟子服无比熟悉。

啧,少恭这家伙竟然这么厉害,还能让别人死而复生?

元勿端着一盆水晃晃悠悠地进来,由于太沉,搁到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有水花溅出来打湿了前襟。千觞想要坐起来问这是怎么回事,却发觉自己口干舌燥得很,张张嘴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好看着元勿在水里投湿一块帕子。他不知道元勿要做什么,只好重新闭上眼睛装睡,然而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才属于他真正熟悉的那个人。

他曾经与这个脚步声一同踏过山岳河川,最后与这个脚步声就此永别。他喜欢看少恭走路,每一步都是极优雅的样子,仿佛踏过琴弦的乐神。他曾经无比羡慕过少恭的沉静,后来才发觉,他不沉静的一面才更刺激,更加吸引人。

 

元勿,他醒了没有?

应该还没有。

你回去吧。天冷,把湿衣服换一换。

 

他听到这样的对话,随即便是逐渐远去的元勿的脚步声。

现在应该只有少恭在这里了吧?

他想睁眼看一看,然而却不敢看。如果睁开眼,面前空无一人,倒不如像少恭所说,继续留在梦里比较好。

 

他感受到有手正在扯开他的腰带。他下意识想要抬手阻止,却发觉自己似乎是被什么法术禁锢住了,没法动弹,只能任凭那双手拉开自己的里衣,给自己擦拭着脊背和胸膛上粘腻的汗水。毛巾是热的,体温是热的,然而他却觉得自己的内核是冰冷的,这让他想要去追逐温暖,却又觉得温暖并不适合自己,只好在这样的矛盾当中继续沉默下去。

擦洗妥当以后,那双手又将自己塞回了被子里,不放心似的在四周按了又按,这种关切让千觞感到很惊讶。

他所知道的少恭,并不是这样的人啊——他刚刚来得及想到这里,少恭便做了一件更让他觉得惊讶的事情,击得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装睡这码事。

 

少恭的嘴唇贴了过来,给自己渡了一口水。

 

少年的唇瓣湿润而柔软,让他不禁想到暮春时节纷飞的桃花。眼前的少恭正趴在自己身上,额发细碎地滑落下来垂暗了视野,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他微微抖动的睫毛。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仍是稚嫩,却也初显风华,那一瞬间千觞似乎懂得了多年前的自己,究竟为何对这个人着迷到了骨子里。

少恭抬起头来,看到千觞正看着自己,似乎是吓了一跳,旋即起身行了粗浅的一个待客之礼。

 

兄台伤重,暂且好生休养,切勿着凉。

 

 

千觞把水咽下去,咳了几声。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屋子里并未掌灯,只有明月的清辉泼洒进来,大约是二更天的时辰。窗外的雪还在下,千觞瞥了一眼少恭放在一边的披风,此刻上面附着的冰雪已经消融,湿漉漉的一层。

 

你把火盆拿过来,稍微烤一烤你的披风,不然就这么回去的话太凉了。

千觞开口,嗓音沙哑。

 

少恭低头收拾着桌面上溢出的水,听到这句话似乎是大感意外般地抬起头来,瞥了千觞一眼。千觞顿时也觉得自己唐突,看这情形,多半是他们彼此还不熟的时候。一个基本算是陌生的人突然对自己流露关心,难免令人生疑。

……可是一个陌生人会给另一个人喂水吗?还是用这种方式……

若是去深究其中关系,怕是谁也搞不懂的。

 

少恭放下手中活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拉过火盆,烤着自己的披风。木炭燃烧出轻微的爆裂声,在这个一切都沉默了下去的房间里,伴随着雪花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

好一会工夫,千觞才听到少恭低声嘀咕了一句。

 

不知兄台可否,容在下留宿一晚。

 

 

 

 

二.

 

那时候千觞才知道他素有冷疾。

按照少恭自己本人的解释,说是幼年时生过一场病,自此寒气入体,每逢雪夜,痛入骨髓不得入寐。千觞刚想说他听得安陆一家医馆,治愈寒症远近闻名,转念一想,少恭自己本就是医者,如果连他自己都治不好的病,想来也没人帮得上忙。

于是屋子又沉默下去。

风雪打着窗户纸,发出野兽一般呜呜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外边究竟是多恶劣的天气。少恭从屋角的炉子架上拿下水壶,把滚水倒进羊皮水袋,就这么直接揣在袖笼里。千觞惊讶得很,想伸手去劝阻,自己又动不得,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少恭……容我解手一下可好。

 

少恭抬抬眼皮,挥手解了他身上法术。千觞翻身下地,倒不是去解手,而是直接过去把少恭揣在袖笼里那个滚烫的水袋揪了出来。那水袋烫得很,千觞几乎是一沾手就把它丢了,砸落在地上,嘭的一声。伸手掀开少恭袖子,果然见到一片潮红色的烫痕,烙在苍白的皮肤上,旁边还有几层痂和细小的水泡,破了的没破的新的旧的,都叠在一起。

 

兄台这是何意?

你若想取暖,坐得离火盆近一些便是。何苦用滚开水难为自己?

若是真能暖得起来,这点切肤之痛也不算什么。我倒更想直接把火炭抱在怀里呢。

 

千觞被气得咬牙,真想一拳糊在少恭脸上。然而视线垂下去瞟到手臂上的烫伤,顿时心疼盖过了气恼。伸手捞了捞少恭给他擦身用的那盆水,水已经凉了,帕子漂在里头。他想给少恭洗一洗伤口,又怕这水不干净污了创面,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是好。

少恭这边却是悠闲得很,好整以暇地看着千觞纠结起来的眉头,半点胡闹以后的忏悔都没有。也是了,若是能悔改,还哪里是欧阳少恭。待到千觞几乎要绷不住了,他才好心情地从里怀掏了一盒药膏出来,慢悠悠地抹匀,吹一吹。

 

兄台不必介怀。烫伤这种事情处理起来甚是容易,最多不过月余以后,也就全无痕迹了。

 

与其烫了之后再治,为何不一开始就别这么干——千觞想骂他,但又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太啰嗦,他又不是寂桐,何苦跟个老妈子似的前前后后地唠叨。转念一想少恭的冷疾,他倒也无话可说,毕竟自己身强气盛,也没怎么觉得冷过。

若是真的如同少恭所说,冷到了透骨之痛,恐怕面前就算是火,抱上去也无可厚非。

 

……当真没有缓解冷疾的法子?你以前也是这样的么?

 

少恭不说话,自顾自地拿指甲抠着桌子上一块陈年污渍,拿千觞当空气。千觞就明白是他不想说,于是也就不再问。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未着里衣,上半身光裸着,好在屋子里火烧得足够暖和,也不怎么凉。于是他又缩回到那团被子里,看着少恭坐在凳子上斜倚着桌子,用一块白绫裹着涂了药膏的胳膊。屋子里复又沉默了下去,那白绫反射着月光,刺眼得很。皮水袋还落在地上,没人去捡,显得有些冷清。

整个屋子又寂静了下去。少恭坐着,千觞也坐着。少恭把手收进袖子,垂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少恭的短发细碎地披在肩膀上,不像他留长了以后那样顺到一侧,故而挡住了脸,不知道表情究竟是在窃喜还是在伤心。由于身形瘦小,他穿的是经过改制的长老服,半臂长衫拦在腰封里,总觉得捶打一下就要断了似的。

 

千觞叹气。

冷的话,过来睡。

 

少恭抬起头,从头发丝的缝隙里看了一眼千觞,难得地没有反驳,蹭到床边坐下,蹬掉了鞋子,又犹豫地瞥了一下千觞,终于还是坐下,没有下一步的动静。

青玉坛的客房平时很少有人用,故而只留了一套被褥,千觞看了看周围,觉得留宿少恭是件颇为麻烦的事情。

窗外这时又有一阵风剐过,窗户纸稀里哗啦地响了几声。

于是千觞在被子球里拱了拱,扔了一个被角给少恭。少恭也就不再犹豫着了,和衣背对着千觞躺下。千觞推推他说,穿着厚衣服睡不暖和,你换一换。

少恭把手臂枕在脑袋下面,不出声。千觞伸手抱过去,替他解腰封,然而却被躲了开。

 

我又不做什么……

嗯,你也做不了什么。

 

少恭的声音闷闷的,像受了委屈似的。千觞像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见他抖了一下。

 

冷?

不是……嗯,冷。

那就把外套脱了再捂被窝。暖和得快一些。

 

少恭忽然掀开被子坐起来,一双眼睛盯着千觞。

我脱,行吧。 


千觞听到这四个字就后悔了。当少恭以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多半是真的生气了,并且气得还不轻。千觞看着他一件一件地解开衣服,才惊讶地看着里衣肩膀上有一道氤氲开的血迹——血迹颜色浅浅的,然而却不容忽视,分外扎眼。于是心生疑惑,伸手解开衣服,才发现少恭的身上裹了很厚的包扎,肩膀处似乎伤得最重,有血迹透出来,甚至是鲜红色的,未待干涸。千觞皱眉,复把少恭的衣服拉拢好,一言不发地给他系着腰间的带子。

 

这么重的伤,都是哪儿来的?

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可别跟在下说你记不得了。

 

少恭从鼻子里喷出一个不屑的哼声,不客气地把被子全拉过来,裹在自己身上,重重地对着枕头倒了下去。撞击到床铺的时候似乎碰到了伤口,少恭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而还是没有开口说些更多的,只是扭了扭变换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千觞开始努力地搜寻着脑海里关于八九年前的记忆。这一路走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有很多东西少恭不希望自己记住,于是也便真的忘了。听少恭口中的意思,似乎是自己曾经对他出手过——

他环顾四周,青玉坛客房内的摆设十分熟悉。他的视线往床脚瞟去,见自己的外袍正叠得整齐搁置在那里。等等,那是自己的衣服吗——蓝色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手掌蹭过下巴,却发现并没有摸到胡茬的粗糙质感。

 

风广陌……

 

这个沉睡的名字在他的脑海中慢慢苏醒。他想了想,伸手捏了个印,一团蓝色的火焰就在指尖活泼地燃了一瞬间,复又被灭掉。

那是幽都的举火之术,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他已经脱离巫咸这个身份太久了,以致于在接受到铺天盖地的陌生信息时竟然有些措手不及。那柄造型夸张的法杖静静地立在墙角,千觞盯着它看,仿佛冷眼旁观着一个陈旧的自己。

窗外似乎有枯枝被雪压折,断裂出清脆的一声。千觞在心里阴暗地想,死了的东西,留着有何用,埋了反倒好。这么想着,他便靠着墙,背对着少恭,也躺下睡去了。

 

 

 

 

三.

 

又是铺天盖地的大火,也不知是烧的谁的心。

千觞从焚心蚀骨的噩梦当中,听得一声爆裂而骤然醒转。原来是炉子忘了关火,那水壶就在上面一直烧到干,最后爆裂开来。少恭睡得熟,千觞便翻身下地去收拾,心里略是后怕的。幸好自己醒了过来,否则若是两个人都放任睡着,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若是真的在这儿引场火——

千觞苦笑,他跟少恭怎么偏偏总是跟火过不去。

 

青玉坛客房本来是有弟子定期打扫,故而扫帚簸箕之类都放在外面。千觞想了想,取来也费劲,不如用脚把漏出来的炉灰踹到一起。然而这一踹却没完全收住力气,不小心踢到了铜炉子的一只脚,咚的一声又嗡嗡起了回音,声音大得很。

千觞第一反应便是回头去看少恭,见少恭还是专心睡着没被吵醒,便放下了心。然而又踹了两脚炉灰,挂在炉子边上的铁钩也掉到了地上,千觞弯腰捡着,却顿觉不太对劲,这一宿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说也应该翻个身动一动,睡得这么踏实究竟是怎么了?

 

他便扔下手边的活朝床铺重新走去,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少恭的胳膊。

凉的,冰似的。

千觞吓了一大跳,又赶忙去探这人鼻息,虽然轻浅,不过好在还有呼吸。伸手掐了一会少恭脉搏,弱且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虽在少恭身边待得久,可他这种粗枝大叶的人又哪儿记得什么方子——青玉坛?随便逮就近的弟子问倒是可以,只是若直接跟他们说丹芷长老突然神志不清,恐怕平白牵出什么事端来,元勿和松音住处又太远,找了他们过来不知能不能来得及,何况自己顶着风广陌这个身份大半夜在青玉坛逛更是不妥——

等等,我是风广陌?

千觞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蠢。治疗这种事他比不得风晴雪,但好歹也是知道一些的。眼下只要把少恭一条命吊住,强化一下精神,等他醒来,可不就能直接跟全天下医术第一的人交流了?

千觞跪在床边闭上眼睛,脑子里回忆着属于幽都的久远法术。手指尖有星星点点的萤火顺着经脉钻进少恭的体内,少恭仍是睡着,及肩长度的头发在枕头上散着,极温顺的模样。

千觞反而并不喜欢这种温顺模样的少恭。在他眼中,少恭柔和归柔和,但他的柔和里总是要带着不屈的硬骨头的。他喜欢跟顺从唱反调,喜欢搅局,或者说得文艺一点,这叫做叛逆。明明长了一张阴柔的脸,做事情却是异常狠辣决绝,而千觞正是被他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激流所吸引。

 

醒来吧,少恭,让我看看你锐利的眼神。

 

千觞心里这么想着,少恭却也真的像读了心似的,眼睛睁开了,只是锐利的眼神倒是没有。少恭的瞳孔是混沌的,两只眼睛眯缝着睁开,没有一点神采。说是看着千觞,事实上只是脸对着千觞而已,一副失神的模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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