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祖] 白骨为花 15
*从少年魏无羡到夷陵老祖。
白骨为花
魏无羡中心 粮食向
by：萧月
他是被地下轻微的震动扰醒的。
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深埋在地下的那些骨手们似乎十分躁动不安。旁边生着的火早就灭了，周围不算亮，只有破晓的启明星穿透了一片雾蒙蒙的深夜，瞧着天色，约莫还不到卯时。魏无羡下意识地向四周看看，去寻找昨晚被他收服的白鬼童，却发现有一只骨手正掐着它的脖子把它拎起来，尖锐的骨尖深深地刺入雪白的皮肉里，流不出一滴鲜血来。似乎感受到魏无羡已经醒来的动作，那只手微微转了个方向，像在展览商品一样提着那鬼童，在他面前微微晃了晃。那鬼童一双毫无生气的大眼睛仍然紧紧盯着魏无羡，任凭那白骨提着，并不挣扎，一副我为鱼肉任人处置的样子。
魏无羡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让骨手把鬼童放下。那手果然听话，直接就在半空中松了手，鬼童软软的身躯直接滚落到地面上，脖子上几个被骨手几乎要扎穿的空洞，在夜色里有些瘆人。魏无羡蹲过去看了一眼，见那鬼童脖子没断，行动无碍，于是便不多管它。天边将白微白，正是拂晓前最黑的时候，连星子都是黯淡无光的，远处的丛林里一片深黑色的树梢随风而动，带起一片鬼气森然的响声。
正当他眺望着那片树林，思索着下一步应当如何行动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些响声，像指甲刮擦石头的声音，细小而尖锐，终归不是什么能听得下去的声音。他循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见到一个红衣的女人，正跪伏在地上，用指甲抠着石头，仅凭两手，朝魏无羡这边缓缓爬来。
魏无羡先是吓了一跳，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自从来到乱葬岗以后，各种鬼怪他就算没有直接交过手，倒也认识不少，再加上如今陈情可由他随意使用，心里有了胜算的希望，如今见到这个女人，心里也算踏实了不少。再仔细一看，那女人的眉目似乎有些熟悉——他想起了上一次在溪水里拍出一张符咒，收了一个干瘪小鬼的时候，那只鬼寄宿的似乎就是这具身体。这就难怪红衣女人只能用指甲抠着地面走路了；上次魏无羡对付她的时候，她就连指骨都已经尽数从关节里脱落出来了，如今仅凭双手发力磨蹭，估计也不会太轻松。
魏无羡在尸体堆里杀进杀出这么多回，深谙一个道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如今这女人行动迟缓，一时半会也不像能迅速移动的样子，要跑也容易，暂时没什么值得担忧的。魏无羡悠闲自得地看着它挣扎着，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拿过陈情，并不动心神，只是平淡无奇地朝着那女人的方向吹了一段。他刻意把节奏放缓了一些，笛声悠远绵长，像在故意勾引一般。
果然如他所料，红衣女人敏锐地捕捉到了笛声的存在，并且更加努力地抠着石头。然而毕竟力量有限，移动的速度在这般努力之下，并没有提高多少。魏无羡满意地笑了笑，一只脚踩上旁边嶙峋的枯石，一边俯下身，将陈情在面前晃了晃。那神态颇像养狗人拿着肉肠在逗弄路边野狗一般，魏无羡笑得张扬，神色恶劣，一张脸上却是难得的兴趣盎然——毕竟在他来到乱葬岗之后，几乎天天在生死一线中挣扎，神经紧绷，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放松的心情了，难得有个开一次玩笑的机会，自然要玩个尽兴才是。
那具红衣女尸体内，如今也不知住的是谁的魂魄。上次那个瘦小的鬼魂能够驱使这个残破的身体跟魏无羡对打，如今她只能在地上缓缓爬行，恐怕体内寄宿的魂魄并不会有什么力量。然而如今站在魏无羡这边的只有鬼童和不知来路的白骨，能多收一个战力就是一份胜算的希望，哪怕只是用来当个肉盾也好——魏无羡这样想着，又举起了陈情。正当他打算再次用心神压制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看了看那具没爬多远的女尸，一个更加恶劣的想法缓缓浮上他的心头。
魏无羡没有去吹那柄笛子，只是将陈情拿在手上把玩着。等了一会儿，天光已经开始白了起来，头顶上压着的浓雾黑夜正在泛白的光华里逐渐退避开去，魏无羡也站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干脆一抖衣袍，从石头上收回脚，大踏步地向还在兀自挣扎着的红衣女人径直走去，停在离她还有两三步距离的地方，俯下身，又拿着陈情晃了晃：“你听得懂说话吗？”
女尸不理他，只是拼命试图抬起胳膊去抢夺陈情。然而她的肩膀脱了臼，手臂是抬不起来的，魏无羡看着她做无用的挣扎，心里只觉得好笑。
用语言沟通失败了，那就只能用其他声音。魏无羡回忆了一下蓝家藏书阁里，他翻阅过的为数不多有关音律的东西，然而他握着笛子站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想对着一具死尸问话究竟应该怎么办。好在魏无羡心思活络，自己找不到办法沟通——那不还有白骨吗？
他后退两步，蹲下身，在地上摸摸按按，试探了几回。没见到有东西回应，他想大约还是要用到血的，便解开了手上的绷带，露出半结痂的伤口，在伤口边上用力按了按，挤出些血来，甩在女尸面前的地面上。几乎是霎时间，便有一只骷髅手臂缓缓钻出，带出些许地下掩埋的新土，无力地垂在女人和魏无羡的中间。
魏无羡没急着去把绷带重新缠好，反而撩了撩那只骨手垂下来的指尖，故意又挤出些血来，尽数抹在骨手上，算是请它当翻译官的些许报酬。
“你能听懂它说话吗？”魏无羡指向骨手，眼睛却紧紧盯着红衣女人。
骨手迟疑了一下，很显然它对于魏无羡让它承担翻译工作这件事十分无语。然而收了好处还是要干活的，它朝着女尸的方向转过去，手指微微地屈伸了几下，指骨和关节之间摩擦出细微的声响，落到女尸的耳朵里。女尸过了好久也没有回复，正当魏无羡要选择放弃交流的时候，女人才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点了一下。
“如果我能帮你接好骨头，你能不能给我做些事情？”
女尸这一次没有回应，只是停下了往魏无羡这边爬来的手，一双漂亮却死气沉沉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魏无羡，似乎在质疑这句话的可信度。魏无羡也不多说，重新把绷带缠好以后，迅速伸出手去握住了女尸的手臂，几番扭动之间，只听“咔”的几声响，手肘的关节已然被重新接好。魏无羡拍了拍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红衣女人，并不催促她作答，只是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却始终留意着女尸和骨手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骨手动了动，朝着魏无羡的方向伸出了一根手指。
魏无羡看着那根手指，有点发蒙，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想了半天，他一拍脑门才想起来，原来那是自己被鬼童袭击前，跟白骨对话时给它的指示：是就伸一根手指，不是就握拳。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东西竟然还记得，一具死灵生物能保存着记忆力确实不容易。魏无羡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那只手，示意它可以随便玩去了，便伸出另一只手来，借着渐亮的天色，给女尸接起骨来。他曾经见过温情在行军时给伤患接骨换骨的手法，看过许多次，自己便也学会了，如今虽然是头一次上手，不甚熟练，却仍然顶用。
不知不觉，从破晓到天光大亮，起码三四个时辰过去了，他才终于搞好这具魂力微弱的女尸，却故意留了两个膝盖关节，并没有给她接上——毕竟对于没有用心神收服来的随从，他还是要测试一下忠诚度的。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