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月明

一个浪荡的薄情人,爱得不深,睡得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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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 血铭

血铭

 

cp:安清

by:萧月

 

 

 

——大和守安定?那是什么?

 

偶尔会有人这样问起来。加州清光看看身边杵着的安定,再看看自己腰间别着的刀,噗嗤笑一声,扎着白头绳的发辫晃过去,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小鬼捉住荡个秋千。

你这刀,到底比不得天下五剑——清光对安定这样说。

就算不是武士,不是浪人,不是江湖里揣着刀走路的,哪怕仅仅晓得这世道是有风雨的,三日月宗近这名字也到底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美剑哟,有多少人穷其一生只求一见?连用都舍不得,得到了,也只敢摆在那里瞧着,就更不要说拿着上战场染满刃的血。

终究同安定是不一样的,一炉出来两三把,就差没刻个模子拿铁水浇着铸。若是像和泉守兼定那样好用,也倒好;反而实在可惜,说是批量产,打刀白刃却又偏偏生得别扭,谁用都不称手——有人笑说,这种刀,造出来就是为了摆着落灰用的。

安定自嘲一样笑笑,不回话,只暗自用力扣紧了那只同清光交握的手。

 

大和守安定算是本丸来得早的刀。加州清光还没来的那会儿,他同别人介绍自己,大和守安定,不太好用的刀。对面只是略点一下头,不做太多回应。大和守安定,他同别人是生疏的。只是这种生疏与大俱利伽罗的主动疏远不同,反而有种被他人隔离躲避开的意味在。

一开始他和大家相处得还算融洽,一起出战一起远征,喊着哦啦哦啦执着地冲上前去劈砍敌方的头,大家都只当他是个战力不错的普通打刀。只是后来他便开始念起别人听不懂的词汇了:小猫咪,钟意之人,还有加州清光。那会儿和泉守兼定初来乍到,叼个小糖包口齿含糊地问他,咦,你认识加州清光?

大和守安定瞥他一眼:啊啊,是和泉守啊。当然啦,我跟清光最熟了。说着这话间,就收获了好几个狐疑的眼光。

沙场险峻,砍杀无情,从刚开的新地界儿上过去,难免要受伤的。那日遇上要敌,杀起来简直狠命,队里几员刀将大半重伤不济。刀装碎没了,只能硬拼,白刃入肉,以血换血,淋漓一地狼藉,残忍得很。唯一中伤的大和守安定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甩刀迎上,直挡枪尖——几乎是出招的同时,重伤退后的堀川国广惊讶地大喊出声。

平青眼,五月雨,天然理心流。

招数是近藤勇教的,屯所几乎人人都能挥两下。可是要说能将这招式应运得最为出神入化的,那一定非冲田总司莫属。

当然啦,我跟清光最熟了——

堀川国广想起大和守安定这句话,向和泉守兼定看过去。后者默默垂下眼睛不发一语:回去了。

 

那之后有人问起来。大和守安定,你到底是谁?大和守惊讶于为什么所有人都问他这个问题,却也照实回答,我是冲田总司的爱刀之一。

所有人朝着和泉守兼定与堀川国广看过去。两人面面相觑,只说,土方先生在私下见冲田先生的时候是不佩刀的。上了战场抽出来的那都是腥风血雨,谁会留意他人使什么刀?加州清光用的倒是多些,也难免使用过度,折得早些。何况,我曾经还以为长曾弥虎彻是不可多得的珍稀正品来着,那样锐——说到这儿就被蜂须贺轻蔑地哼了一声,一碗好茶泼在地上拂袖而去,也不听大和守安定的解释了。

仍有人总在问,你是谁啊,大和守?

戏写历史的人被大和守安定恨得入骨。如今人人只知菊一文字则宗,却无人晓得真正和冲田一起出生入死的安定。谁?跟清光一起的不是菊一文字吗?何时成了你。

从那以后本丸的刀剑们就都以为安定是痴得过头了,甚至不惜把自己想象成菊一文字则宗。偶尔有理智些的,比如堀川国广,看得出安定一手剑术出神入化,要说仿,也确实难仿到这样真切,确实像是是在冲田身边待久的人——可惜这话除了和泉守兼定将信将疑,其他人全只是付之一笑,只当堀川收了大和守什么好处,要这样替他讲话?

没人认得他。没人觉得他是冲田先生的刀。唯一能认得他的加州清光,也不在这里。

在他们眼中,冲田总司这个人是要敬仰的,是要把所有好东西都堆给他的。不稀奇的刀,有清光一把就够了,冲田总司应该用的是更尊贵的刀,只有国宝级的菊一文字才能在他手里发光。

再说直白一些,在他们心里,大和守安定配不上冲田总司。有直接把这话说出口的,也有暗地里嚼舌头的,总之对于安定来说都不是什么好词语。慢慢的大家都不理他了,任他自己一个人念叨,我是冲田总司的爱刀——

全当他傻了。

 

大和守安定仍然日日出战,内番远征毫不含糊。只是没人同他说话了,他也不在意,只是审神给了人人闲暇的时候,别人仰躺坐卧在本丸喝茶喝酒谈天说地,他却不参与,把自己扔在道场里,对着镜子练习挥刀。他看着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一招一式,熟悉至极。早就习惯了冲田总司挥舞自己的样子,凛然决然,一骑当千,挥起刀来那漂亮的刀尖弧线,让安定迷恋到不行。二尺五寸的刃哟,实在极长,甚至长得有些不协调,能用得行云流水的,只有冲田总司,只有大和守安定——他把长刀扔在地上,磕出清脆一声,响得他心理防线蓦然崩溃,捂住眼睛,不敢去看镜中的自己,生怕一抬头,看到的却是菊一文字的脸了。

清光啊,清光,清光。大和守安定绝望地想,为什么清光不在呢。

 

屯所里住的那时候,他跟清光的相处着实不算融洽。冲田总司偏爱长刃,所以才收了清光和安定两把奇怪的刀在身边。凡事只要有得选择,就一定会比出个好坏来,安定和清光因为争夺“冲田先生得力助手”的位置而打过的架简直不计其数。打着打着,抹抹血迹,躺倒在屯所冰凉的地上,还要重归于好。毕竟使的都是同样的招式,差不离,要是真能分出个好坏来,冲田总司也不会带着他们两个一起了。

后来有了池田屋一战。那一战让鬼神丸国重彻底名满天下,却也让加州清光长眠腐土。埋葬加州清光的那天,冲田总司把大和守安定立于旁侧,目送着清光睡在雨后温软的泥土里,像播种一颗种子——只可惜这种子开出的是心碎的花,结的是心碎的果,谁也看不见,只有大和守安定陪着咳出血花的冲田总司,看得到那棵血做的花儿招招摇摇。

战场啊,总是要死人的,总是要折刀的。

折断的时候,会很疼吧?一向忍不了疼的清光,他会哭吗?安定没机会问。冲田总司把安定抱在怀里,有温热的眼泪顺着刀鞘滑下去,濡湿了绳结。安定伸出手去,安抚着冲田总司随着咳嗽震颤的后背,虽然他明白这只是徒劳——到最后,居然连一个陪着自己的人都没有了。

安定被作为冲田总司的遗物,赠给了屯所一位不知名的年幼小姓。他尚且还能打起精神,满怀期待想这小姓是否也能像昔日的冲田君那样有出息——只可惜他期待的东西永远都是要落空的,这么多年,他早该明白。新选组解散,一纸废刀令彻底将他尘封。若是这世上再不染血也就罢了,可惜战场仍在,尸河仍伴血海,火枪口一缕薄烟对他宣告这世界需要你作为一把好打刀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你存在或否,毫无意义。

他突然觉得这么多年以来,冲田先生所追求的不过全是徒劳。他砍过那么多人,化身厉鬼和恶狼,却也只能给这个时代的背景空泼洒一笔悲壮。不管是冲田先生,或者新选组,所有的攘夷志士甚至维新党羽,在轰然碾过的历史车轮面前,连人都太渺小,何况只一把刀。

什么都改变不了。

于是他就从此沉睡下去,扎起一根惨白的发带,祭奠冲田,也顺便祭奠自己。

 

在那以后,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加州清光,也诚知就算自己期望,也不可能重见的事实。那朵血红色的花儿早就开败了,覆了雪又润了雨,哪儿还会有痕迹?

可惜这痕迹倒还真有。不是陌生的战场,一票人打得心不在焉,到最后还是捡到了新刀。

加州清光。

大和守揉揉眼睛有点发怔。

我靠,你小子这么晚才来——和泉守兼定伸手去拍加州清光的肩膀。大和守安定站在一边,盯着那个抹风里飘着的红围巾,许久,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半句破碎的好久不见。

清光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不看安定。倒是有好奇的围上来问清光:大和守安定说他跟你很熟啊?清光咬牙切齿回答他,是啊,熟死了,熟到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又问,大和守安定是不是冲田先生的刀?清光撇嘴一笑,是啊,冲田君那几场败仗全是他打出来的,啧啧啧,还当自己是宝刀呢?趁早回炉重炼吧。

这话一出大家就全不出声了。静悄悄的空气里,只听安定一个人在那跟清光吵:全是我打的?你怎么不说你连忍者的黑铃铛都砍不断?哎哟我就不提你最怂那次了——本来想戳他痛脚提一下池田屋,结果几个字又被他生生吞回腹里。

他看见清光发辫上结着的发带,素白的,和他大红色的指甲格格不入。

在祭奠谁呢?

他在屯所的时候,那根发带,明明是红色的。

 

后来清光给他们讲,菊一文字啊,刃太薄,按总司那种精巧有力的挥法,上了战场怕是比我断得还快呢。这样才慢慢地让人相信了起来。本丸拿到新刀,自然又要办茶话会的,清光拉着安定就座。有人蹭过来挨着安定坐下,连着说道歉,诚恳地给他斟了茶,琥珀色清亮的暖水,温温润润。安定笑一笑说没关系,然而心里仍然是疼的,隐晦地疼着。

清光跟他人打着闹着,也拿眼睛瞥着安定。

审神者没置办新住所,于是以彼此熟悉为理由,把清光塞进了安定住的地方。安定一个人睡觉习惯了,现在床榻添了个清光,老是嫌挤,唠叨着要清光搬到茅房住去。两个人折腾了一会儿,也妥善躺下了。安定背对着清光,赌气不看他,清光却从后面抱了过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得不好吧?

你在了,我过得更不好了,所以你快去茅房里睡,别挤我这儿。

安定嘴上刁钻得很,却阻止不了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滚下去湿一块枕巾。清光探过去捉住安定的手握住,像数久之前在屯所里那样相拥而眠——这一个怀抱等待了太久,少说也上百年。后背贴着的是清光温暖的胸膛,明明是冰冷的刀剑,却仍有炙热的体温,几乎要将安定熔掉了。

没关系的,以后有我在。清光这样说着。

安定觉得自己止不住眼泪了。数百年以来受的折磨,心理上的,刀身上的,他从来没有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倾诉欲望,想跟清光把一切都说出来。他们两个跟随冲田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还不够二十年,放在刀剑的生涯里堪称白驹过隙。然而这些对于安定来说,实在太足够了。冲田啊,冲田啊,但凡冲田执着的东西,他都是执着的,比如幼猫,比如清光,十几年的时间足够让他跟着冲田总司看过世上大好风景,学着去爱,学着去被爱,像一个孩童颤抖着手从头开始。

安定转过身抱住清光,却发现清光的眼睛里也有眼泪。清光把头埋过来,窝在安定胸口里闷闷地说,好久没被你这样抱过了——你陪着冲田君的日子比我更久,给我讲讲他吧?

 

我断了以后,他呢?

都已经几百年过去了,你觉得呢?

……哦。是在哪个战场上呢?

病逝。肺结核。

……哦。他有娶亲吗?变成老爷爷的样子还是那样吗?

清光。……埋了你之后的第四年,我埋了他。

 

这一次轮到清光说不出话了。他推开安定坐起来,红色的瞳孔像锻刀炉里灼灼不灭的火焰。不可能的,他不会的,明明池田屋的时候还能打得那么流畅……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没能做一把顺手的打刀,如果我不断,他是不是就不会从那场战斗里退下来——你在骗我,对吗?

安定的眼睛更红了,充血得几乎要吞没那片天空一样的蓝。他重新抱紧清光说,如果你不信我,还有谁会信?

清光不说话了。

夜晚静得怕人。他们就着无止息的眼泪拥抱,抱得太紧了,像要互相融入骨血一般拥抱得刻骨铭心。

 

所以呀,让我心甘情愿跟着冲田君的理由,最重要的就是,只有他用我用得最流畅顺手——大和守安定这样说着,盘腿坐在廊下的木阶梯上,手边放着井水里冰过的西瓜,切了装一盘。庭院里的樱花全落净了,蓊绿的叶子发出来,映得连青天都更蓝了一层。

大和守安定在本丸里讲的那些关于冲田的事情,开始有了听众。粟田口家的短刀聚过来,那些惊心动魄的战役让他们聚精会神地听起来,连烛台切光忠喊他们吃点心都没听见。安定在一边讲,清光在另一边拆台,讲着讲着就总是演变成以安定和清光打起来作为收尾。

那天恰巧加州清光的发辫绑得松了,大和守安定刀尖一挑,那根惨白发带就掉了下来。也是巧,一阵风过去,那发带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加州清光散着头发,风一吹遮了视线,再无心思去跟安定继续打。安定想了想,把自己的发带解下来,抽刀从中间划开分成更细的两根,递一根给清光,另一根照原样绑回自己头上。

几百年过去了,这根发带就在安定的头上惨白了几百年,如今被清光继承了过去,好歹也算一份迟到的追缅。日子落在那根发带上,总有种悲哀的气息绕着周身。然而仍能算得上现世安稳,每天吵吵闹闹,打一打章,日历一页页也就揭过去了。来日方长呢,清光说,我们之间的帐要好好算。

来日方长哟。

 

那日大和守安定独自远征。一路上风景美则美矣,一颗心脏却仍旧鼓动喧嚣地使劲跳,没来由的不安——这种感觉就跟当初冲田总司离开之前一样,消失许久,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种感觉,却又被突然唤起。

啊。是加州清光那家伙吧。

大和守安定发现自己居然平静得可以。带了该领的玉钢,买了送给短刀们的手信,他慢慢悠悠往回走,深吸一口气,推开本丸虚掩的大门。

 

果不其然见到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审神者。那眼泪一点都不比自己和清光那天晚上流的少——偷偷问了堀川国广。胁差告诉他,清光碎了。对面的火枪逼过来,他就扛不住了;再一刀,他已经挡不住。说着去给和泉守兼定抹眼泪,拿一块白帕子,擦了兼先生,又回来擦自己的眼睛。

大和守安定没有什么反应。他觉得他的眼泪早就在那个晚上和清光一起流完了,什么也不剩。

血做的花儿又在安定眼前摇起来了。只有他一人能看到的花,开得极美。

折断的时候,会很疼吧?一向忍不了疼的清光,他会哭吗?

安定还是没机会问。

战场啊,总是要死人的,总是要折刀的。

所有人都以为安定会崩溃。他吵得多厉害都不意外,毕竟他是冲田总司的刀,也就是说清光已经在他面前碎过两次了;然而安定却仍然神色如常。一回生二回熟——他一边自嘲着,一边从加州清光的刀柄上解下来一道白色的绳结,又绕回自己的马尾辫上面。

仍然是那道发带,只是中间被刀划开了,再也拼不起来。

 

他仍对新来的刀剑们讲,我是冲田总司的爱刀。刀剑们都确信不疑。谁都没有再提起过清光的事情,似乎对于这个本丸而言,加州清光这把刀存在的意义,就只是让大家能够接纳大和守安定,仅此而已。他断得太早,断得太可惜。

大和守安定仍然日日出战,内番远征毫不含糊。同他说话的人多起来了,他混在别人中间仰躺坐卧,在本丸喝茶喝酒谈天说地。只是出战的时候,他似乎爆出真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只同别人讲,是想多复习复习冲田先生的真传剑法而已。

沙场险峻,砍杀无情。那日又遇要敌,仍是大和守安定抢上——几乎是出招的同时,重伤退后的堀川国广惊讶地大喊出声。

平青眼,五月雨,天然理心流。

大和守安定,刀剑破坏。

 

几乎是与此同时,新的刀剑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河原之子,加州清光。虽然不容易上手——”

 

 

 

 

 

 

——Fin——




*其实玩刀剑之前我也不知道大和守安定居然也是冲田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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