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月明

一个浪荡的薄情人,爱得不深,睡得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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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暗] 兰花骨

*千年调-御风而上,一生雨桐x秦始皇

*双暗香

 

 

 

 

 

兰花骨

cp:雨秦

 

 

雨桐的匕首上又沾了血,他拿着一块净布,坐在酒馆的角落里安静地擦着污迹。

他在江湖里扎根深了,难免一身淋漓,刀是不得不出鞘的。酒馆从不缺热闹,周围尽是喧嚣。年轻而聒噪的笑闹遥遥传过来,混着杯盏相撞的清脆声;他深吸一口气,又抬手大口灌下一杯酒,看着亮在酒馆四周那些明晃晃的烛火,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在空气里散去,转瞬了无痕迹。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雨桐离老去还遥远,离年轻却也同样遥远。或者说,直到江湖里他的名字流传开去,他也早过了只属于年轻人那种可以沸反盈天的年纪。然而若真要细致论起一个辈分,他倒还该叫秦始皇一声师兄——就算这师兄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不管在烟雨阁、暗香宗门甚至整个江湖里,他都负着满身恶名,可雨桐第一次踏进暗香门派的时候,给他领路的人,确确实实正是秦始皇。

 

那一年秦始皇才十九岁,已经是暗香宗门里一大杀手。他是最早一批拜在兰花先生门下的弟子,暗香这门派有多久,他就当了杀手多久。烟雨阁是秦始皇一手创办的,势力正如日中天;好巧不巧,那天秦始皇打江南路过,就见一个男人一身狼狈,血淋淋地瘫在树底下喘气。那男人本已经筋疲力尽,见到秦始皇朝这边看过来,却还是撑着剩下的半点力气,朝他打个手势,叫秦始皇快走,别回头。

秦始皇从背后抽了刀就动身,没多一会儿,又带着犹自往下滴血的刀回来了。

他蹲在那个人面前:你是哪个门派的?

男人摇头,没个门派。刚混江湖没些日子,惹的是谁地盘上的人都不知道。

秦始皇皱眉,瞧着面前一脸胡子拉碴的男人,直接把他拎到了暗香。

那个男人就是初入江湖的雨桐。暗香理论上是不收成年人的——可那么大一个门派,上下弟子无数,少一个不算少,多一个自然也不算多,没人记得住确数。雨桐穿了秦始皇的衣服,按照男弟子的习俗遮了脸,头发垂下来遮住侧脸,果真有那么几分“风冷寒鸦渡,月照刃如霜”的架势,竟没人看得出来他是秦始皇偷偷带进来的。

秦始皇打量一番,不错。又拍了拍他肩膀:从此你就是我烟雨阁的人。出门报我名字,没人敢动你。

雨桐的一身暗香武学,皆是秦始皇教给他如何用的。直到后来雨桐才知道,原来男弟子在暗香并没那么受同门重视——他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自己这位秦师兄早已经在江湖里搅了满城风雨,而他自己,已经强大到不需要非得依赖秦始皇,才能在这江湖里活下去。

秦始皇此人,与温柔二字相去甚远。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江南或中原,都叫他血洗过许多遍,烟雨阁里也有暴戾狠辣、又不知悔改的人,受他庇佑着。也正因此,秦始皇在江湖上树敌如春草,饱受人诟病,每天一道新风吹过去,又添一批人视他为眼钉肉刺,恨不得抽骨剥皮,把他在这世界上剜了去。

悔改?有什么可悔改——每当被人问及,秦始皇总会这样说。他该悔改的地方太多了:暗香门内宗旨本是以杀止杀,以偏颇之道行正义之决,然而这一身暗香绝学落到秦始皇手里,却变成了流血漂橹的最好帮凶,教人恨得听见他名字就牙根发痒。他年纪轻轻,未及弱冠,嚣张而狂妄;可一颗心早就已经烂在泥沼里了,烂也烂得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暗香同门都讲,他是一个被黑侵蚀到了骨子里的人。秦始皇不在乎别人讲什么,他做事只凭喜好。雨桐从那个一身鲜血淋漓的夜晚开始,一直到先斩后奏式地有了暗香正式弟子的身份——这么久的时间里,秦始皇从未变过,从始至终都秉持随心所欲之道,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他。

烟雨坐拥的势力庞大,不代表别人手里的势力就小。更何况,尽管烟雨阁是秦始皇创立起来的,阁内对他颇有微词的也大有人在。这内忧外患之下,秦始皇手里能调集得动的人手就越发捉襟见肘,更何况他包庇手下恶人,又惹上了神诀——雁沧歌不是槿离,覆手落剑绝不手软,没剩什么旧情可念。

仇人相见,动起手来就更暴烈三分。

雨桐收到风声赶到的时候,秦始皇正靠在江南的树下,一身是血,随身的匕首也卷了刃,被干涸的血渍满了,随手丢在一边。

雨桐瞥他一眼,挡在雁沧歌面前。

你要护着他?雁沧歌皱眉。

雨桐没有说话,只是抽刀出鞘,任凭匕首寒锋在夜色里划出一抹月影,指向雁沧歌。

秦始皇呸出一口血,狠狠啐在地上。他这时候才恍然发现,雨桐早已经是站在暗香巅峰的男人了,只要他想,他一刀就能把自己捅个对穿。

然而雨桐的刀并没有指向他。

秦始皇看着雨桐对自己伸出来的手,看着他宽厚的肩,坚实的手臂,还有眼角旁渐生的一抹细纹——雨桐和自己不一样,他想。经历过岁月的沉淀,雨桐温柔得像一抹云,像一张网,能轻而易举地接住从高处被人踹落下来的自己。

四十岁站在暗香剑之巅的雨桐,和十九岁无知而幼稚的秦始皇,是截然不同的陌路人。

秦始皇突然发狂一样地笑了起来,不顾伤重,从雨桐的臂弯里挣脱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撑着墙角站着。他的脸是苍白的,脸颊唇角上还挂着凝结的血,宛如从地狱来为害人间的一只妖魔。

“别费心思了,桐哥——”秦始皇轻蔑一笑,“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守着我,守着烟雨阁,不值。秦始皇其实想这样说。他自己年轻浅薄,坦坦荡荡,别无任何牵挂——也不是没有姑娘陪他走过一段江湖,只不过缘浅如朝露,真要仔细算下来,倒还不如雨桐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更多一点。他没那么多底气,也没那么多奢想,要把江湖之巅与自己绑在一起多久。

雨桐听了这话,脚跟没动,动的只有风里一抹衣角。

那衣角是红的,也不知是血玲珑外衫本来的颜色,还是染多了血,红就浣洗不掉了。他低着头,看着月光里的秦始皇,眼角眉梢皆是少年意气,下巴上有些新生的胡茬,微青色的一片。少年身形颀长,拔节生长和竹子一样快,然而不管他再怎么生长,再怎么努力做出成熟的样子,眼睛里的清澈是不会说谎的。

那是还没见过岁月呼啸而过,还没经历过物是人非,仍然有机会可以任性的轻狂模样。

“我来救你。”雨桐不退反进,往前走一步,抓紧了秦始皇的手腕,“带你回烟雨。”

“呵!”

秦始皇冷笑一声。他分明已经身受重伤,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雨桐伸过来的手甩开了。

“省省力气吧。我走的路是自己选的,从始至终,我就没想过能和你一起走完它。你能救我一次,能救我两次——可是以后呢?一辈子那么长,你还能救我多少次?”

雨桐沉默了半晌:“至少现在我还愿意救你。”

“你很快就不愿意了,桐哥。”秦始皇忽然露出一个明澈的笑容,和着惨惨淡淡的月色,像被裹在寒冰里的一团烈火,烧得越来越灼,热烈而绝望。

他忽然抬手扯住雨桐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踮起脚尖,朝着雨桐的嘴唇吻过去。

雨桐没料到这小孩会突然袭击过来,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那一抹温软擦着他的脸颊过去,落在耳畔,浅浅的一吻。秦始皇温热的身体贴在他怀里,夜里那样静,雨桐仿佛听得见少年血管里鼓噪着跳动的声音,而自己这句身躯仿佛成了一具空壳子,回响着的全是对方的心跳。

他觉得惊慌。他于人生里穿过漫长年岁,却从未想过某一天,一个十九岁的孩子会踮起脚来吻自己。直到那一刻,雨桐才恍然惊觉,这个自己一直视为后辈的秦始皇,也早已经有了青年人的轮廓,早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把热烈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雨桐花了很久去思考这个吻背后的含义。

他已经离开少年时光太久,早已经忘了年轻人的爱恨情仇都简单。亲吻和拥抱,不过只代表最纯粹的意思,我想亲近你,所以才拥抱你;而不是成年人之间所充斥的征服与压制,掠夺与侵占。这一抹直白的亲吻,由于太坦荡,反而让人不可置信。

毕竟在雨桐这个年纪,没有任何利益纠缠的“情有独钟”,早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易启齿的词。

雨桐还没回过神来,扑在怀里的那一抹温度就已经化成晚风,渐渐散去了。

 

秦始皇没有回烟雨阁,他消失了很久。

烟雨阁一切如旧,甚至比秦始皇还在的时候更和平些。黛玉替他接管了一些日子,又觉得不妥,仍把这帮主的位置给他空出来留着。

这江湖偌大,要是有人执意不被寻到,实在简单。雨桐寻过他一些日子,没得个结果。日子还是得过,刀尖上还是要沾血,暗香的剑之巅早已在岁月里练就心如止水,如今唯有继续执刀止杀,光耀暗香门楣。

等到他再听到秦始皇的消息,已经是很久以后了。有新的势力纷涌而至,天下风云变幻万千,烟雨阁被淹没其中,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帮派而已。秦始皇又与别的什么人拼杀,孤身一人,独负一刀,一腔热血,尽倾江湖里;再之后,归去兮的李夫人再一次读起屈原的《楚辞》,暗香常年拢着沉郁夜色的角落里,新添了一座孤坟。

暗香并不以他为荣,他的尸骨并未与其他弟子们光明正大地埋在一起,而是埋在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人迹罕至,甚至连座简单的碑都没有。这里长久无人打扫,坟前盖满了枯枝和青苔,一簇簇的霉菌肆意生长,凌乱而荒凉。

然而就在那一地颓败狼藉之间,有一枝纯白的兰花,静静地从满地污秽里生长出来,立在那里。

雨桐沉默半晌,低下头,在纤尘不染的花瓣上落下一吻,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那天欠你的,现在还给你了。他这样想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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