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月明

一个浪荡的薄情人,爱得不深,睡得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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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茨] 从前有座山

从前有座山

 

cp:酒茨

by:萧月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妖怪……

不知道为什么,平安京幼子们的童话故事渐渐从乏味的山兔赛跑变成了这个版本。茨木童子隐了形,晃晃荡荡抄着手跟在小孩子们身后,听他们讲,故事里的小妖怪长成了大妖怪,就去勾引女人,以人皮为酒具,人乳为佳肴,最后被大和尚打上了大江山,从此销声匿迹。人类讲起鬼怪退治的故事,语调里总是免不了含着三分慷慨激昂,说到激动处还会挥手作砍头状,大概这故事之于他们而言,实在快意恩仇。

茨木嗤之以鼻。

且不说酒吞童子永远都不会有人皮盛酒的恶劣审美,单说被大和尚打跑这话,要是某天落到酒吞耳朵里,恐怕酒吞跺个脚,京都就不用再想建寺庙了。

一阵阴风从临近黄昏的街道上刮过,风声猎猎,吹熄了街角人家刚点起来的灯笼。茨木在那群小孩子面前现出鬼形来,手掌上托着的一团地狱之火熊熊燃烧,惊得那些半大的毛头小子们纷纷尖叫逃散。好歹他也是称霸一方的大妖,跟屁孩儿动手实在掉价,召出鬼火来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们;谁想竟真有一小孩被他吓尿了裤子,湿淋淋地跑得慢了,渐渐落在了其他孩子们的后面。

眼看着其他孩子们上了一条渡船,要往河对岸逃去,被落下的孩子不禁失声尖叫起来,等等我——

船在河水里划出一道长长的线,载着六七个孩子往对面渡去。没人等他。

茨木盯着脚边已经吓晕过去的那个孩子看了一会儿,哼了一声,又隐了身形,抄着手走开了。他在心里对人类的世界更加不屑,什么守护,什么友情,不过都是安稳年月里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儿,一辈子才不逾百年,哪来那么多相濡以沫和风雨同舟?他想,就算在妖怪中间,也只有他和酒吞童子才能担得起挚友两个字,一笔一划,凛冽刻骨,生前未及并肩踏过大好山河,却在死后机缘成熟,寻一方水土,恣意倾酒。

岂不快哉。

眼见着天又黑下去了,红通通的灯笼鬼绕着茨木走,从街这边一直飘到街那头。遥遥地听见贵族宫廷之间仍旧一派歌舞升平,束着髻的武士挎着刀一脚踩上酒馆的矮凳,两坛好酒镇在桌上。茨木站着闻了一会儿酒香,趁那武士不备,一勾手指,一坛酒就到了他手上。只可惜茨木能隐身形,那酒坛子却不能。凡世之物在酒馆外凭空晃荡,想不惹眼也难。

武士追过来抽刀就砍,茨木毫不留恋抽身就走,正堪避过,刀锋不近身——可惜了那坛酒啪一声碎在地上,湿了坛口系着的一方红布。

京都没意思,还是该回大江山。谁想自己还是走慢了一步,离老远就看见安倍晴明那厮披着一身月色在跟酒吞说着什么,茨木凑近了去听,只听到一句“老和尚死了。”

 

 

都说人其实才是世界上最恶的。美的鄙视丑的,将它们常常视作脚底的淤泥,自认不屑与之为伍;丑的又嫉恨美的,一旦抓到机会,就要将美的也踩进淤泥里去,化作和自己一样的人。

酒吞童子沿着狭窄的山路往上走。说是路,却也不是人踩出来的,多半是野兽常常从这里路过,才在荒蛮的杂草之间踏出一条崎岖不堪的小道来。月亮是暗的,没有风声。他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头,把宣纸铺在上面,又点起随身带的蜡烛,席地坐了下来。

从如是我闻开始落笔,他就觉得身后有人看他,一直抄到轮回是中自取流转,那道眼神也没从酒吞后脑勺上移开。大江山的鬼怪传说早已经在京都深入人心,酒吞没回头,仍然埋着头提笔继续写,却忽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鬼爪隔着粗糙布袍,沿脊椎骨爬上来,一直摸上酒吞后脖颈,指甲尖尖地戳着他的耳朵。

“来这儿用功?这不是个抄书的好地方,小子。”

话说得狠,手下可没力道,酒吞稍微挣了挣,那手就放下去了。酒吞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个大鬼,白发披离,一对儿火红的鬼角从额头挣扎出来,尖而长,直直地戳在夜空里。那鬼手上拎着一坛酒,漆黑的粗瓷坛子上沾着几块抹开了的血,看坛子模样不像是妖酒,倒更像是从人类手里掠来的。

“看你跟我颇有缘分,今天这酒就分你一半。在下茨木童子,幸会。”白发大鬼可不管酒吞心里怎么想,自顾自地盘腿坐在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酒碗,照着酒吞抛了过去。酒吞接住了,却只是放在一边。

“出家人秉持五戒,不可饮酒。”

“哈!有点意思,”茨木童子发动妖力,坛子未动,却已经给酒吞的碗里满上了酒,“假如我说,你今天不喝这酒,你就给我死在这儿呢?”

酒吞低着头静静地看着一平碗酒,在月色里粼粼地反射着光,倒映着自己一张俊秀得过分的面容。

丑陋之人艳羡他人好皮相,却又恨不得将那些拥有美色之人抽骨剥皮,原本丑陋,再扭曲三分,便更加令人憎恶起来。酒吞自小就在越后寺做从侍,修行佛法,跟着老和尚们摇头晃脑地念经,念叨得嘴皮都要起茧子——却偏偏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得太多了,表面平静得出奇,心里的惊涛骇浪却再不能用轻描淡写的“杂念”二字形容出来了。何止是杂念?满脑子都是血淋淋的四个大字——睚眦必报。

老和尚暴怒,朽木不可雕也。挥挥手便把酒吞打发来了这座深山荒野,教他仔细抄经反省,楞严经三遍法华经七遍,偏他又机缘凑巧,撞上了茨木童子这么个山大王,押着他喝酒。

再抬起头来,就发现眼前的茨木已经不一样了。模样还是那个模样,血红的角,灿金的瞳孔;然而右手上却多了一团火,鬼气森森地烧着,冷冽地看着自己。远处有小鬼闻到了酒吞身上人类的味道,悄悄地摸过来,却忌惮着茨木在此而不敢轻举妄动。酒吞看着那团火,走神了一瞬,心想这火若是引过去,也足够烧毁一桩寺庙了;随后便猛然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怎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慌乱之间竟然一不留神,将那碗酒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那酒极辣,也极醇,一口饮下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酒吞却不难过,反而有一种恍如自焚的快感,直将自己这具肉身摧毁才好。

酒吞懊恼。酒戒乃是出家五戒里最重要的一环,这酒戒一破,剩下四戒就都要破了,要下地狱的。

茨木嗤笑他。

“酒戒有什么?地狱有什么?总有一天,力量可以足够强,不光这座山,连地狱我也一样给他捏碎。”说着一团黑焰从他手上凝起,青青紫紫,朝着酒吞面门甩过去。酒吞心下一凛,却见那黑焰从他耳际飞了过去,落到后面一片惨叫声,原来是那些悄悄摸来伺机而动的小鬼被烧死在酒吞身后。

左右已经破戒了,此番又欠下人情,再故作扭捏姿态就是在扫他人面子了。酒吞扬起碗来,将酒饮尽,只觉得这酒里隐隐有灼人心腹的陌生感觉涌动着,起先入口辛辣难耐,喝得多了,反而有些上瘾。二人交谈一夜,饮酒作乐,直到夜幕深到了极点,茨木催动妖力,却满不上两个人的瓷碗,翻过酒坛子才发觉,满满一坛竟已经喝空了。

茨木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酒吞。

“你一届心有饕餮之人,却被人类俗世束缚不得脱身啊。若是庙里待得闷了,尽管来大江山找我,酒总是够的。”

说着便自顾自地走开了。酒吞无力支撑,醉倒过去,柔白长发,青蓝的火,恍如梦中事。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酒吞身为修行者,从未如此纵情地酣睡过。石头上摊开的宣纸还在,抄到“轮回是中,自取流转”,后面空白了下去。踌躇片刻,他还是打算收拾东西回越后寺,一敲开庙门,就见老和尚看自己的眼神更丰富了起来。

经没抄?

没抄。

还破了酒戒?

破了。

老和尚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大门一关,对酒吞说,你走吧。寺庙应当是清静的,而你是注定要堕进地狱的。如今你已是一身妖气,佛法渡不了你心里的鬼,你走吧。

然后酒吞就真的走了。他想念那坛辛辣的酒,于是把自己丢在酒馆里,可惜越是想酩酊醉去,却又清醒得难以忍耐。饮酒的钱花尽了,他就偷来抢来,继续喝。可是世上已经没有人间的酒能满足他了,他便想到了大江山——茨木说,去大江山找他,酒总是够的。

白天看去,只觉得大江山实在荒芜;一到夜晚,骤变得鬼气森然起来。荒山偌大,到哪儿去找一只鬼?没等来茨木童子,反倒等来一群闲杂小鬼,绕着他嗡嗡嗡嗡。酒喝得多了,难免脾气暴躁些,酒吞被他们嗡嗡得心烦,干脆大开杀戒,让这座山上不管是妖是鬼全都给他闭嘴。

酒吞带着酒葫芦在大江山上整日晃荡,无所事事,想喝酒就喝酒,想骂人就大声骂人,呸地一口啐在小鬼脸上,哪个敢说半个不字?越是活得恣意,就越是快活,越放荡得一发不可收拾,像暴涨的洪水,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必然要决堤。

 

听说大江山上来了个不得了的凶悍新鬼,自大猖狂目中无人,占山划地。一时间上下鬼怪人心惶惶,离老远瞥见他都要绕着远路走,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大爷,鬼生不保,被一脚踹死投胎去三恶道。

茨木童子靠在大石头上,随便抛着手里的黑焰。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说这凶悍恶鬼的故事了,茨木心里痒痒,趁月黑风高在大江山上走了一圈,正碰见一大鬼靠着鬼葫芦,握着瓷碗灌酒,喝一半洒一半,光明正大地铺张浪费。茨木看着心痒痒,用脚踹他。

“听说你最近在我大江山上很是霸道?”

酒吞懒散地抬抬眼皮,却看到站在面前的正是茨木。他以为这是故友重逢,便学着茨木当年的样子,抛过去一个酒碗给他。

茨木不接,抬手就把酒碗在空中捏碎了。

接下来的战斗似乎理所当然,两只大鬼爆发出的震慑气息让整座山的妖怪们都不敢出声,战战兢兢地跪服在地上。茨木的鬼手抓向酒吞的喉咙,直取命脉而去,却不得不分心抵抗鬼葫芦的撕咬,给酒吞狠狠击向他的心口留了机会。这场恶战持续了三天三夜,两只鬼战到天地失色不分彼此,最后以酒吞把茨木按在地上告终。

酒吞的手掐在茨木的喉咙上,把他按在淤泥里。茨木银亮的长发沾了污泥和血,干的和湿的纠缠在一起,狼狈淋漓,只要酒吞的手再收紧一分,鬼使兄弟就要马上来收人头了。可茨木的脸上没有半点不甘心,一双眼睛亮亮的,灼灼地盯着酒吞——酒吞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红发如火,耳廓如刀,全然没有半分越后寺小和尚的俊秀模样。

也难怪茨木认不出来,连他自己都陌生得很。从谨遵礼数到五戒俱破,似乎也没有需要很久,堕落比起自持,实在要快活更甚。

 

打那以后酒吞就成了大江山的正牌鬼王,霸道得令他人敢怒不敢言。当年夜半三更教他喝酒的茨木,被他殴打过一次就变了个样子,跟在酒吞后面挚友长挚友短地叫,烦个半死。要不是大江山比其他地方更加自在,茨木给他带的酒也好喝,他定要屠了整片山头,四海逍遥去。

越后寺把他关在门外的那个老头儿,起先他还记仇,后来时间久了,也全给忘了。人类肉身太脆弱,再长也不过那么几十年,晴明跟他说“老和尚死了”,起初他还不放心上——谁还没个死啊?再一咂摸,不对味儿了。要死早该死了,轮不到晴明这会儿来和他说,茨木逼他喝酒那会儿,晴明他爹还没出生呢。

这会儿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难得有了点正经样子。一问才知道,老和尚一直不知自己是生是死,对于生死善恶执着得过了头,化了半人半妖怪的样子。数百年来未曾发觉,直到前些日子有人讥讽他死了,他一时气不过,就化了恶鬼,逢人就问自己死了没有。一半是佛心,一半是鬼心,反倒比寻常妖鬼更凶煞了三分,晴明退治不了他,只好来找酒吞,问问有什么好法子。

酒吞没出声,眼神飘远了。半晌回过神来说,有消息再和你讲,就打发晴明走了。

远远看着一枝红角从林子里支楞出来偷听,酒吞只觉这鬼幼稚得要死,信手抛了个石头子儿丢过去。茨木摸着脸讪讪地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浑然不觉自己头发上沾了两片叶子,挨到酒吞身边。

“你想怎么办?”

“办什么办,”酒吞以手为刀,以妖气为刃,劈了一筒竹子,从鬼葫芦里倒了一半神酒进去,将那装了酒的竹筒挂在腰间,“喝酒去。”

说着他就化回了当年抄经和尚的模样。一张脸俊秀非凡,眼神里流着神采,是和鬼形截然不同的模样。茨木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浑身一抖:你,你怎么是喝过我酒的那个——

酒吞瞥他一眼。

“有胆破我酒戒,没胆子敢作敢当。半点当个鬼的自觉都没有。”

茨木不敢说话,只是隐了身形,走在酒吞身边,逛上了京都夜半的街道,仍还是心有余悸。他拿余光瞥着身边的酒吞,满脑子还是想着那坛酒。当年茨木自己也才刚当新鬼,额角的红角还在继续生长,痒得闹心,难得在鬼山之上碰见一个人类,就总觉得不抓着他喝上两口,算不得过好这一夜。谁想这一喝不得了,早知道当初在大江山上夜半抄经的和尚,现在喝酒吃肉杀人快活,皆是因他而起,一边是极乐净土里少了个祸害,一边是百鬼夜行里多了个魔头,说不上是好事还是祸事。

如是这般在街上逛了两圈,逛到酒馆都关了门,才撞上那老和尚。老和尚还是光头,披了朽叶色简服,枯朽的手上遍布老茧,想来离了越后寺,也还是在修苦行。只是他头上却平白生出一个角来,手里拨弄的佛珠尽数腐朽成了骷髅的模样,半人不鬼,着实凄凉。

酒吞浪荡习惯了,要叫他再低眉顺眼唤一声大师,怕是比登天还难。他把挂在腰间的一竹管酒丢了过去:“喝酒。”

老和尚在半空拦了,丢回来。

“出家人不可破酒戒。”

酒吞又把竹筒抛过去。这一抛可就带了七分力量,竹管像武器一样朝老和尚脸上砸过去。

“妄语生杀你都破了千百回了,还差一个酒戒?”

“你不该破酒戒的。”老和尚往旁边躲了一步,竹管擦着他的脸砸在地上,“你现在做了鬼,堕进恶道里,注定比人低贱一等。”

“笑话。你执着这许多年,竟还不如一个鬼领悟得更通达些。什么是人?什么是鬼?心怀我执不得解脱,与鬼有何分别?鬼亦能度人离苦得乐,与佛有何分别?你如此执着于三界六道之分,如今落得半人半鬼的局面,纵然是不破酒戒,可你的心戒已经破过多少次了?”

“你有情执,千百年来不得解脱。”

“少给本大爷废话。若是人人都没了情执,人人就都成佛了,世上哪里还会有鬼?”

酒吞依然是那副懒散的表情,松松垮垮地斜站着,傲慢地抱臂看着老和尚。

没等老和尚回话,竟是茨木先现了身形,地狱之火熊熊地灼烧了起来。原来竹筒摔在地上,里面装着的神酒都洒在了地上,妖气的味道源源不断地蒸发到空气里。本是想劝诱和尚喝下神酒再控制他,这下事态暴露,老和尚的面相更向鬼深化了几分。茨木挡在酒吞身前,替他挡下老和尚的一击,谁想这一挡却没挡住老和尚掐过来的手,茨木只觉得眼前黑得可怕,一直往深渊里掉下去。

好容易两脚沾了地,竟是当年割坏人头皮的理发铺子,空气里仿佛还泛着人血的甜香。茨木有些留恋地往自己粗粝的鬼爪看过去,却看到一双人手——干净的,没有血,右手还在。茨木有一瞬间的失望,复又往前看过去,却见所有人都在拼命地追赶着自己,眼神里的厌恶昭然若揭。酒吞抱臂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方才酒吞那席话讲得倒是冠冕堂皇,三界六道,都无分别,然而终究人鬼殊途——人总是见不得跟自己不同的东西的。但凡有人异样一些,就定要将他毁去;就像一艘船上载着的六七个孩子,说要划走,就定然不会等剩下的那一个。

这一会儿心思迷离的工夫,茨木就被那些人抓住了。彼时茨木还未成长得像这般高大,骨架仍是纤细的,那些人说茨木喝了人血,要将他溺到河里。他正想反击,却发觉浑身上下没半点妖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拨人向酒吞冲过去。

茨木眼睁睁地看着。又仿佛眼前时光流转,回到大江山退治的时候,火光冲天,辟邪符像雪花飞了满天都是,惹人心烦。酒是好东西,也是误事的东西,生来将风流快活寄托于此,死后也亦以此为祭,倾一坛于故人坟前。他洒过一次,便觉够了,永不想再洒第二次。

眼见银亮的刀要往下落。他对着酒吞大喊,你快走——

 

 

“走你个狗屁。”

一捧冷冽的酒毫不客气地兜头砸过来,淋了他满头满脸,凉得灼人,流下去之后又觉得皮肤滚烫,烧得难过。茨木这才猛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不留神间竟然着了老和尚的道,堕进了幻觉世界里。

酒吞已经变回了坦胸露乳的鬼相,一头红发像火一样,在夜半里灼灼燃烧。

老和尚不知所踪,地上躺着一把武士刀——毁过一坛好酒。白天当武士,晚上当和尚,忠善两全,倒是好找借口。

茨木认得那刀,便冷哼一声。旋即又揶揄起酒吞来:“早知挚友强悍至此,我又何苦跟来,应当放心你一人大展身手才是。”

“少给本大爷废话。关键时刻掉链子,回去自罚三坛。”

“好哎。”茨木一脸狗腿子表情。

直到回去大江山他也没敢问酒吞,你当了鬼有没有后悔。他觉得自己多半能猜到酒吞的想法——所谓坦荡,即是永不惋惜所为之事。当人有当人的活法,做鬼亦有做鬼之快乐;倾酒放歌,杀人扬血,以新肉为食,抱白骨于怀,于恶鬼而言已是极乐。

挚友如此,他亦如此,又何须顾虑更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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