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月明

一个浪荡的薄情人,爱得不深,睡得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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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 疯魔

疯魔


cp:忘羡

by:萧月




杀得痛快。

魏无羡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走尸了。当年他手持一把随便剑,夜猎中狂霸十方的时候,已经距离现在太遥远了,远到他甚至忘了一把剑插进尸体里会是怎样的触觉。

他甚至开始对那些不受自己控制的走尸感到陌生。一柄竹笛,驾尸驭鬼,魏无羡早就已经习惯了将走尸当做了自己的同类,而此刻他却要用一抹鲜血驱策手里的鬼魂,替他撕咬死尸的皮肉,碾碎每一寸已经死亡的骨节。

蓝忘机在他身边,避尘出鞘,长剑刺穿皮肉的声音不断响起,白刃破空挥过,于空气中传来呜呜的响声,像细小的哭泣,淹没在凶尸狂躁的怒吼声里。眼看一具走尸尖锐的手爪就要朝这边抓过来,魏无羡翻手一张符篆,正拍在走尸胸口,一抹冲天的火焰灼烧着升起来,将走尸的半个躯体瞬间烧成灰烬。那走尸缺了半个身子,无力支撑,轰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双眼却仍然怒目而视,恶狠狠地紧紧盯着魏无羡,不死心似的仍然挣扎着往前爬过来。

魏无羡瞥了它一眼,击在腰间的锁灵囊上,有一只他血饲了许久的鬼魂便吱吱叫着钻出来,蹿得飞快。魏无羡就着手上还未愈合的伤口,用力一甩,几滴鲜血顺着指尖便甩了出去,落在鬼魂大张的口中。鬼魂得了好处,舔舔嘴角,瞬间便没入了走尸之间,扑咬去了。这工夫里,那具被魏无羡烧了半个身子的走尸已经勉强爬至,伸手去拽魏无羡的脚。魏无羡冷笑一声,抬脚一踩,正踩在走尸鲜血淋漓的头上,一直把那张脸踩进松软的污泥里碾了几圈,方才作罢。

着实痛快,他想,当年夷陵老祖的赫赫威风如今终于得以重见江湖,残血四溅,尸气横流,那种厮杀里得到的快感几乎折杀他所剩无几的清醒神志。所谓鬼道,乃是以心神御尸,越是得道,整个人便越接近死亡,到后来修至大成,纵尸时便会神志尽失,化身行尸走肉——

两声清冷的琴音突兀地响起,如同惊雷一般在魏无羡耳边炸开,将他神游物外的心神硬生生地拖了回来。魏无羡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完全沉浸在猎杀走尸的快感里,满脸血污,神色阴冷,如同一个真正的鬼魅,身上全是拼杀中沾到的尸沫和血肉,险些盖住白衣之上用鲜血画就的召阴旗。蓝忘机左手接住落下来的古琴,右手挥剑,将面前的走尸拦腰斩下,一张神色淡漠的脸上并无表情,只有那一双浅浅的琉璃色眼睛,能看得出有些许担心的神色藏在里面。

魏无羡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十分安心。

 

他也曾经从血海尸河里走出来过。那时的魏无羡被抛到乱葬岗,别无选择之下,只能选择修习鬼道。彼时他坐在乱葬岗山顶,俯瞰着一片狼藉的骨坟尸山,表情不知是悲伤还是冷漠。他用陈情吹奏起死亡前令人绝望的笛曲,用笛音杀过死人,也杀过温家上下无数活人,那双手亲自让一身黑袍浸透了鲜血,半世风雨,一身淋漓。

古籍有记载,但凡修鬼道之人,向来死状凄惨。自从灭掉温家满门以后,魏无羡就总是忍不住去想自己死掉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想尽了一切可能的死法,总逃不掉一个面目全非的结果。他拿了温情给的银子,抱着温苑晃晃悠悠下山去买土豆,看到一脸清冷的蓝忘机,就总是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蓝忘机白衣翩翩,浑身上下都缭绕着一种一尘不染的洁净气息。——假如多跟他说些话,能不能让我这具修鬼道的灵魂也稍微变得洁净一些?

他下意识地这样想,便也就这样做了。魏无羡撑着下巴在酒桌上絮絮叨叨,突然却收起所有不正经的形象,认真地盯着蓝忘机:蓝湛,假如有一天我变了其他样子,换了别的身份,你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蓝忘机不发一语。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抬起眼睛来,目光极深地看了魏无羡一眼。

 

最开始他抛弃随便拿起陈情的时候,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结果的准备。那一场报仇几乎称得上是破釜沉舟——魏无羡在手刃温晁的那一刻,心里突然间便一片迷茫。他只是想着要报仇——为了报仇他可以献上自己的生命,赌上自己拥有的一切,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天地之大,孑然一身。

而当他发现,自己其实仍然对世间割舍不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满地都是凶尸的狂吼和刀刃相击的清脆声响,魏无羡一柄陈情站在血海尸河中间,黑衣猎猎。一夜之间他从一个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有些阴郁的青年,突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行尸走肉,除了杀戮以外,无有意志。阴虎符被他扣在手心里,笛声哀怨,倒真的应了不夜天城的名头——生者怒,死者哭,城中找不到一片安宁的角落,仿佛要把整座地狱搬到人间来一样。魏无羡站在城头上,冷眼旁观着城内的一切,看着刀剑拼杀,弓矢相向,活人和死人落到他眼里只剩下模糊的色块,分辨不出区别。

魏无羡恍惚地想,都死掉吧。都埋葬在这里,一同殉葬,也算风水宝地。

有一抹白衣从人影幢幢中骤然跃出,朝着魏无羡的方向奔过来。魏无羡下意识地将陈情吹得更急促,霎时间走尸粗戾的吼叫溢满天空,朝着那抹白衣的人包抄而去。他的意识只够支撑自己控制到这里,下一秒他便感觉自己的灵魂平白地在躯壳里飘飘荡荡,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做不了。吹着笛子的手仿佛已经不能被他自己所控制了,鬼音凄厉,分明不是出自魏无羡之手。

他听到有人喊他,魏婴——

语气急切,声音里含了三分灵力,像招魂一般试图唤回他的神志,只可惜魏无羡已经迷茫太久了,这样的呼唤不过是石沉大海,已经再也无法引起魏无羡的一点反应。

 

——魏婴。你醒醒,我是蓝湛,你看看我。

 

有人引弓悬箭,涂了毒药的箭尖朝着魏无羡的方向直射而来。蓝忘机袖袍一振,避尘缭绕着冰蓝色的灵力借势甩出,和箭尖撞在一起,打偏了直飞而来的方向。射箭的似乎是一位蓝家的前辈,本是以为蓝忘机被魏无羡所制,想给他解围,却没想到蓝忘机竟然打偏了他的箭。他抬头大喊,蓝忘机,你是要护着这个魔头吗?!

蓝忘机不回答,冰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召回避尘剑,同魏无羡慢慢周旋,一步步地引导着他向城外走去。魏无羡的眼睛通红,每一根红血丝都在呐喊着此刻他的癫狂,蓝忘机却毫不退却,仍然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替他挥开追至身前的每一招攻击。

跟我走,他说。

 

魏无羡果然被他带走了。

他躺在乱葬岗简陋的小木房里,盯着天花板一语不发,眼睛里的血红仍然未曾消退。蓝忘机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魏无羡面无表情的脸,握着他的手腕,坚定而缓慢地输送着灵力。这片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恍然间蓝忘机似乎觉得他们又回到了神采飞扬的少年时候,他们两个人被埋在玄武洞的水边,魏无羡也像这样静静地躺着,睡过去再醒来,一切便都好转起来了。

他想起在地下的时候,曾经给魏无羡唱过一首歌。于是蓝忘机便试探性地问他,我再给你唱一次,你醒过来好不好?

语气宠溺而温柔,像在安慰小孩子给他糖果一般,平素冷淡的蓝忘机能够温柔到这种程度,如果被旁人看到了,定然觉得惊悚万分。

魏无羡一声不吭,眼睛红得似乎要流下血泪来,试图把自己的手腕从蓝忘机的禁锢中挣脱出来。蓝忘机握得紧,他抽不出手,心里更加烦躁,对着蓝忘机吼,你快滚。

蓝忘机不理他,仍然静静地给他输送灵力。他想起在蓝家读书的时候,魏无羡老是嫌弃他不喜欢说话这一点,老是去故意撩他生气,好让他跟自己讲些话。蓝忘机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语气平淡地开口,像在谈论家常一般,从上次跟魏无羡不欢而散的饭局讲到自己如今在蓝家的生活,一边输送着灵力,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要把一辈子亏欠给魏无羡的话都在今天尽数讲完一般。

而魏无羡还是红着眼睛,对他说,滚。

 

后来他真的死了。万鬼噬心,那滋味痛苦得穿过皮肉,一直深深地烙印进灵魂里面去。生而为人,终归逃不脱转世轮回——魏无羡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心想,恶人如他,轮回重来,估计是投不到什么好胎的。那天在酒桌上,他看似随意地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却没得到回答——想来是蓝忘机不屑于回答这般无聊的问题吧,但凡是自己问出来的,不管问了多少,蓝忘机都是吝于回应的。

倘若我魏无羡某天成了孤魂野鬼,你会偶然在某一天弹起问灵的时候,想起我来吗?

他突然无比后悔那年没有跟蓝忘机一起回去。云深不知处那么大,藏他一个魏无羡,总是绰绰有余的,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那三十多道戒鞭的痕迹和胸口的烙印——魏无羡突然觉得有些想哭,他特别想跳起来狠狠地一拳砸在蓝忘机的胸口,质问他,你这是何苦。

小辈们撑船的经验终归是没那么足的。一叶木船在水上摇摇晃晃,魏无羡感觉到蓝忘机将抹额搁在他的胸口,便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

他想,假如抓住了它,是不是就能抓住未来那些漫长的日子?

魏无羡睁眼,对上蓝忘机清澈的一双眼睛。

 

——蓝湛。

——嗯,我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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