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月明

一个浪荡的薄情人,爱得不深,睡得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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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星] 名剑有灵

名剑有灵

 

cp:宋岚x晓星尘

by:萧月

 

 

 

宋岚第一次知道霜华可以自寻走尸这件事,是在和晓星尘第一次并肩夜猎的时候。太行山上多生草木,树影幢幢,走得深了,甚至很难透下月光。凶尸的叫声遥遥传来,太模糊,辨不得方位。宋岚皱起眉头正思考对策,忽见晓星尘拉起他来:御剑过去。

晓星尘此时的御剑之法和宋岚很是不同。按理讲御剑而行应以高处为佳,越高处天地灵气越为纯净,剑刃便容易控制许多。而晓星尘这次却带着宋岚两人掠地疾走,剑光离地不足一尺,剑柄上的穗子堪堪避过地面,几乎是像灵蛇一样贴着树干穿行而过。宋岚刚想开口问他这是缘何,一具凶尸便张牙舞爪扑面而来,满腹疑问都被拂雪出鞘的剑芒压了下去。

后来他才知道霜华有灵。铸霜华剑时天生异象,有荒野游灵经过,为精诚所感,自愿投炉凝为剑灵,于是霜华自打铸就之时,便有了自觉指引凶尸的能力。和宋岚的拂雪是不同的——拂雪寒刃纤薄,力量却惊人得很,削铁成泥,面对凶尸战无不胜,然而只能为己所控,无有意志。晓星尘在暗淡树影里归刀入鞘:今后你我同行可好?我看拂雪和霜华两把剑,倒是天生适合并肩协作的样子。

宋岚点头。然他目光所凝的,并非霜华,而是白衣胜雪的晓星尘。

 

那抹身影就在宋岚的记忆里存在了无数个年头。大约天下之最痛,莫过于生前眼睁睁看着推心置腹的知己一剑刺死自己,又在死后眼睁睁看着那位知己在悲恨交加里自刎——可他却偏偏只能看着自己心尖一捧热血泼于霜华剑锋,又看着晓星尘的血透湿白衣,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宋岚素来为人刚正,两手不染杀戮,却偏在死后化为凶尸被迫取人性命无数,这因果究竟全算到薛洋头上,还是他宋岚也同负三千恶业,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他拯救不了自己,也拯救不了晓星尘。

破损之魂需灵力安养,方有可能重见天日。当年十岁的宋岚在白雪观里半懂不懂地听着师尊讲与他这些陈旧知识,露出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点头记下,竟想不到他此生用到这句话时,是在死去以后。凶尸是没有灵力的,肉身不腐不坏,经脉却无法运转真气,注定只能是个空壳,寄宿自己三魂七魄。两个锁灵囊被他安放在心口处,珍视着,却束手无策。

 

宋岚重逢温宁的时候,是在离开义城的第七年。昔日在义城里与他打得不可开交的鬼将军,如今竟以面纱遮住脸上纹路,四处行医江湖。他们并肩在碧水江畔坐下来,温宁不是会叙旧的人,宋岚又不能言语,于是便默然静坐了许久。大约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宋岚沉不住气,抽剑落字:因何行医?

凶尸没有表情,可宋岚却明显从温宁的脸上读到了激动。

与魏公子道别以后,我寻到姐姐的魂魄了。魂魄有损,肉身难塑,她如今只能昼伏夜出,然而这已经足够,有我在,便可以和她一起继续行医救世。

那天夜半,宋岚便见到了温情。温情苍白虚幻的灵体坐在桌边,正在写着一张药方,一双眼睛依旧明丽如水,她说,宋道长可是想询问复原破损魂魄之法?

晓星尘的魂魄破碎得太过彻底,已经无法用常见的手法凝回整体。唯一的办法,就是融合其他人的魂魄,一魂为合,两魄为引,然而供魂的人则会因此消亡于世——

宋岚提笔落字,好,用我的。我既成走尸,于此世间,除了星尘,并无留恋。落笔于纸的时候,他的手丝毫没有颤抖,稳妥而决绝,毫不犹豫的样子。

 

复魂定在三天以后的望月之夜,明月最皎洁的时候。宋岚暂且作别温宁,携剑夜行回到碧水江。碧水江的水纯净剔透,有如琉璃,水底藻荇杂生翠色一片,故名碧水。传闻此处有善妒人心的水妖,白日平安无事,见到恩爱伴侣经过,便令他们渐生恶梦,相互猜忌多端,举案齐眉终成怨侣。民间有谚,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见果然这妖天生无情。

宋岚沿江缓步而行,走了半个时辰也没遇到水妖,只得叹一口气,大约仅凭他一人是引不出这水祟的吧。他解下负于身后的两把剑,靠于树下,凝神感知附近的动静,如是打坐良久。忽觉面前有风掠过,宋岚握剑而起,却惊讶地发觉,面前的人一身素净道袍俊朗模样,双眼覆与白绫,不是晓星尘又是谁。

他下意识地伸手到怀里去摸锁灵囊,却只摸到了阿箐的那只残魂。

 

似乎是感知到了宋岚所想,晓星尘开口同他解释:我是修道之人。抱山散人自有修炼灵魂之法,我先前一直不肯醒来,是顾及薛洋用我尸身加害世人的缘故。如今薛洋已死,与子琛重逢,我自然是要见你一面的。

晓星尘浅浅地笑。他似乎高兴得很,蒙眼的白绫不染血污,然而颈上一道伤口惊心动魄。宋岚伸手去,想要抚上那道凝了血污的伤,又不敢去触碰。不知灵体可有痛觉?宋岚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是故人重逢的喜悦,另一方面又是担忧晓星尘灵体带伤,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只能缓步到晓星尘面前,把霜华交给他。

晓星尘伸手抚上自己这柄许久不见的剑,也是颇为感慨的模样。宋岚拉过晓星尘的手,用写字的方法将水妖一事讲与他听。指尖划过灵体柔软掌心,宋岚很少像这样在其他人掌心写字,一番话写得太急,遇上笔画多的字也没缓下节奏来。待他觉得自己写好,向晓星尘看去,只看见晓星尘无奈地摇摇头:半懂不懂。无妨,我随你身侧便好。

那水妖也是个极聪明的妖,撞见宋岚和晓星尘两个修为极高的,便也懂得匿好身形,绝不出现。待到天光微白,仍是杳无所寻,晓星尘和宋岚之间的沟通又多有不便,除妖此行极为困难。宋岚抬眼看看天角启明,再看看晓星尘,想到昼伏夜出的温情,便把锁灵囊递与晓星尘。晓星尘接过锁灵囊,只是随意揣进袖口里,并不理会。

原来晓星尘是可以行走于阳光之下的。抱山散人果然修为难测,晓星尘重活于世,如是这般,除了脖颈那道伤痕,竟也与常人无异。宋岚越看那道伤口,便越觉得无比揪心,扯了自己一块玄色内襟,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把那道伤遮了起来。晓星尘道袍浅净,颈间偏多一块深色衣料,看起来有些好笑,却总比明眼便能瞧出他是魂体要好得多。

 

宋岚带他回到落脚的客栈,与他并肩而坐,仍是拉过他的手继续写字。他把阿箐的故事写给了晓星尘,拿出那只虚弱的锁灵囊放在晓星尘手心里。晓星尘伸手感知,眉头微皱,快速结了几个手印,将一道精纯的光线打进锁灵囊里。

何?

没什么,我将温养魂魄的方法教给阿箐而已。再有半年,她应该也会醒来了。

宋岚还想在他手心里继续写什么,却被晓星尘反手扣住了。晓星尘的灵体是暖的,像生前一般温热,裹着宋岚的手指,让他有种恍若生时的错觉——现在想来,人生鬼生,都有太多追悔莫及的事了,比如他生前曾有那么多机会握住晓星尘这双手,却只能在死后,贪婪地汲取灵体那一丝温度。回过神来的时候晓星尘已经跌进了他的怀抱里,宋岚的怀抱并不温暖,冰冷而麻木,晓星尘却仿佛毫不在乎一般,反而将他拥抱得更紧,似要将自己的灵魂也压进那具躯壳里,去同宋岚团聚。

 

听说你向温家小姐求助,要用你的魂魄来修复我的残魂?

 

晓星尘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有些颤抖:子琛,不必如此的。

宋岚没有给他任何回复,权当没听到这句话。他伸手隔着布料碰上晓星尘的脖颈,那道伤终归是因为自己,而自己这双眼,却是因为晓星尘。说到底他们两个终究是互相亏欠的,你给我一双眼,我便用命去抵偿;你为我碎了魂魄,我便甘心灰飞烟灭,换你完整重生。或许正如温宁所说,彼此为对方考虑得太多,反而不过是因果盖着因果,层层叠叠,千疮百孔无有尽头。

晓星尘继续靠在他怀里絮叨着——阿箐近些年喜欢吃糖,你记得常给她备些。倘若某天她能重归肉身,便送她去姑苏蓝家修学。蓝家行事素来妥当正直,不温不火,送阿箐过去还是颇好的,少有后顾之忧。子琛同我一路漂泊,无所投靠,阿箐一个女孩子,我们走的这条路怕是对她而言太苦了些。

晓星尘张口闭口全是阿箐,听得宋岚心里发闷。末了晓星尘才从他怀抱里抬起头来,两手颤抖地抚上宋岚的脸颊,从下颌一直向上,抚上那双曾经属于他自己的眼睛。

晓星尘说,子琛,务必保重。

重逢不易,日后长路,星尘定会随你同行。

 

霎时间,宋岚手里紧握的拂雪剑突然光芒大盛,白刃振动之声落到耳里竟然有如洪钟,生生将他从幻境里拖了出来。宋岚睁开眼,面前仍是夜半时分的碧水江,哪有什么晓星尘。那水妖倒在十步之遥的杏树边,已被一张符咒镇了个牢固。宋岚提剑四顾,寻找晓星尘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只有一方空落的锁灵囊静静地躺在霜华剑侧。

锁灵囊里并无魂魄,只有一张宣纸,行楷风流,是宋岚最熟悉的笔迹。

 

 

天地之大,心念者,唯子琛一人耳。若子琛消亡于世,星尘不敢独留。

愿为剑灵,寄于拂雪。从此霜华共拂雪,天作和合,未尝不是幸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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